听到“弃子”二字时,宇文渊浑身一颤,手中却还死死地攥着少女送他的蜜饯。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身份低微,所以每次当沈姑娘靠近他时,他总是会刻意麻痹自己不去想这件事,好让他觉得,他是有资格和沈姑娘做朋友的。
可如今这个事实却被这样血淋淋的揭开......
“沈姑娘,我...”
还没等他说完,沈知凝却将少年一把护在身后。
她盯着许清荷那张面色端庄的脸,朱唇轻启。
“我的私事,还轮不到许姑娘置喙,我劝姑娘还是管好自己。”
女人轻笑一声,饶有深意地看了回来,“沈姑娘真当自己这一世,又押对宝了么?”
沈知凝神情一顿,眸底飞快闪过一抹亮光。
她没猜错,许清荷果然也重生了!
“你!...”
她快步走到马车边,欲证实自己的想法,却在身侧窥出一抹熟悉的侧颜来。
“天色渐晚,沈姑娘还是早些回府的好。”
许清荷说完就放下了车帘,马车扬长而去,只留下站在原地的沈知凝与宇文渊。
蝉翼纱灯笼在廊下晃出细碎光斑,裴之踏入许府时,正听见许清荷在向自己父亲介绍新得的徽墨。
她回府后换了身雨过天青襦裙,发间玉簪雕着并蒂莲纹,倒比在书院时更显端庄。
“玄机来得正好。”许学士将茶盏往酸枝木案上一搁,震得那叠户部文书簌簌作响,“朝中最近争议非多,圣上让你拟的折子…”
许清荷忽然轻咳一声,素手拂过案上青玉笔洗,“父亲,裴大人刚从书院回来。”
她指尖点在洗中墨莲纹上,恰是当年裴之教她画过的式样。
裴之望着那汪浓墨,忽然想起三日前在修竹阁,沈知凝趴在檀木案上罚写时蹭在他袖口的墨痕。
那抹黛色经了三次浆洗仍不肯褪,倒像是故意要留个印记。
“荷儿说的对,我差点都忘了,今日不谈政事!”许永青从身后的藏宝阁中取出一幅水墨图来,“玄机来看看,这画如何?”
男人点头,坐在桌旁端立如松。
从许府出来时已是月上柳梢,许清荷提着琉璃灯送他到府门口。
微暖的光晕映在她的脸上,更衬得她雪肤细腻如瓷,“玄机可知,今日我父亲叫你来的真正意图…”
“许姑娘。”裴之抬手截断她未尽之言,竹影斑驳落在他霜色衣襟,“今日我表妹打碎了你的玉镯,我会赔给你,你只管去珍宝坊选一款自己喜欢的款式就好,算在裴府账上。”
许清荷眉头微蹙,声音有些委屈,“你知道的,我在乎的不是那枚碎了的玉镯...”
“天色已晚,裴某该回府了。”
他抱拳行礼后便上了马车,整条青衣巷内只传来马蹄哒哒的声响。
许清荷发间玉钗撞在门环上,叮咚声惊醒了假山后打盹的白猫。
她望着男人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灯笼提柄——明明这一世她已经规避了所有,为何他还是不懂自己的心意?
马车停到裴府时,天已经黑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