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沈知凝刚刚睡醒,便听玉珠急匆匆来报。
“小姐,西院那边传来消息,春桃不仅肚中的孩子没保住!就连大人,恐怕也是活不过这周了!”
沈知凝赤脚踩在绒毯上,想了好半天,才想起春桃便是柳青青硬塞给裴书臣的通房。
她抿了抿嘴唇,还是问道:“上次大夫来府中诊治的时候不是说这胎发育的不错,怎么才半月光景,人就要不行了?”
玉珠眉头微皱,“听稳婆说,孩子还没足月春桃姑娘便开始腹痛难忍,西院那边还只当是孩子要出世,一个个都急着接生...”
似是想起那一幕还有些发怵,她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可没想到,生了一夜生出来的竟是死胎!”
沈知凝踩着冰凉的地砖走到妆台前,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鬓间的青玉簪花。
窗外树叶被风吹得簌簌作响,恍惚间她记起半月前在回廊撞见春桃的场景——那丫头捧着红漆食盒,孕中浮肿的腕子上还戴着柳青青赏的翡翠镯子,却在看到她时慌乱跪地,将烫着金箔的安胎药方藏进袖中。
“小姐要更衣吗?”
玉珠抱着茜红披风过来,却被她摆手制止。
“换那件月白的,西院出了事,不宜穿这般艳丽的颜色。”
玉珠点头,而后从柜中挑出一套素净的衣裳来为沈知凝换上,就连发髻也梳得是极简约的模样。
西院飘来的药味裹着血腥气,连檐角铜铃都染了凄惶。
待她穿过三重垂花门后,正撞见裴书臣从厢房踉跄而出。
男人烟灰衣摆上沾着深褐色的药渍,素来挺拔的脊梁如今竟佝偻如老者。
“二少爷守了整夜。”端着铜盆的婆子抹泪:“春桃姑娘咽气前攥着那块绣了一半的虎头帽,非说听见孩子在哭…”
话音未落,里间突然传来瓷盏碎裂声。
沈知凝挑开湘妃竹帘,正见柳青青将药碗砸在裴书臣脚边:“好个情深义重!当初把人抬进房时怎不见你这般怜惜?”
裴书臣喉结滚动两下,目光在掠过沈知凝时却骤然瑟缩。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了,现在的表姑娘似乎比初到裴府时更明艳了些,即使穿着素白衣裳也掩盖不了她脸上的昳丽。
对上她同情的目光时,裴书臣不可避免地在心底产生了一丝遗憾。
若他不是裴府的嫡子,不是出身世家,若他当初对母亲的态度再坚决些......
是不是就没有日后这些糟心事了。
“二夫人莫要生气。”沈知凝弯腰拾起地上碎瓷,声音中带着些许惋惜,“人死不能复生,还是活着的人更为要紧。”
柳青青抬眼,用极尽恶毒的目光看了过来,“轮不到你充菩萨!”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觊觎这位置多久了!我今日还就告诉你,只要有我柳青青在一日,你就别想进二房!”
沈知凝指尖微颤,碎瓷边缘渐渐渗出殷红血珠。
她望着柳青青扭曲的面容,忽然想起前世初入裴府那段时日,这位二夫人曾握着她的手夸她“贞静娴雅”,转眼却将她送去的绣品尽数剪碎。
包括今世,她从未对裴书臣有过任何男女私情,可她却认定了自己有颗攀龙附凤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