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灵芝回来短短几天，身形便消瘦得像枯柴一般。

她的面庞愈加黝黑，颧骨高高耸起，脊背也愈发佝偻，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精气神一般，完全没了往日咄咄逼人的生气，只剩一副躯壳。

大年初五，正是迎财神的日子。

这天，章灵芝被金凤差使着，到院子外头的角落里插上三根香。

隔壁屋里时不时传来男孩儿欢快的笑声，那声音不断钻进她的耳朵里。

章灵芝的眼里瞬间含满泪水，这日子过的叫个啥呀？

金凤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保住，听医生说是因为吃了乱七八糟的草药，流出来的还是个已经成型的男婴。

章灵芝当时听完，恨不得给自己几巴掌，那些东西可是她连夜在山上采的，还熬好，亲自喂给儿媳妇喝的呀！

可她还没来得及动手，章金凤就尖叫着扑了过来。

要不是章金凤身体太过虚弱，没走几步就晕了过去，恐怕婆媳二人在卫生院里就要厮打起来。

从前，章灵芝唯一的盼头，就是小儿子能生个孙子，让她能在宋家沟挺直腰杆。

可如今，这希望彻底破灭，往后，她在宋家沟里再也抬不起头了。

她蹲在角落里，周围的笑声像潮水一样向她袭来，将她拍打得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章灵芝匆匆烧完纸钱，刚要进屋，就听身后传来一声感慨：“哎呀，这屋里最近不太平啊！”

她回头望去，只见周先生正抚着山羊胡，站在院子外头，眉头紧皱，一脸凝重地看着她家。

章灵芝哑着嗓子喊道：“周先生，您走错地儿了。”说着，她伸手指向宋朝云家，又接着说，“办头七的是那边，可不是我家。”

周常平依旧穿着那件标志性的袍子，他抬起手，宽大的袖子顺势滑落，露出右手，快速在手心里掐指推算起来，嘴里说道：“婶子，你本是有孙子运的啊！”

周常平心里清楚，这般说辞，定能引得对方将自己请进屋去，想到这儿，他心中不禁得意万分。

哪曾想，章灵芝瞬间急步冲进屋内，又拿着扫把小跑出来，用力朝着周常平身上打去，嘴里还骂道：“你个神棍，别以为老娘好欺负……”

周常平一边往后躲避，一边还得维持着自己的风度，心里纳闷她到底受了什么刺激，行事如此不按常理出牌。

好在他经验丰富，赶忙说道：“不过，那孙子缘分太浅呐，还没来得及瞧你家一眼，就走喽。”

章灵芝听闻此言，手中动作猛地顿住。

卫生院里发生的事儿，村里没有第二个人晓得！

当初，为了堵住悠悠众口，金凤娘家的兄弟费了好大的力气，找了不少关系，花了许多钱财，才堵住医院里的人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