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想让人看出是礼物,字应该写大些,或者用显眼的颜色,可这缝在缝线上的字,不特意盯着看,根本注意不到。
倒像是故意藏着不让人发现似的。
“我看看。”
白铁柱从外衣兜里掏出老花镜戴上。
他凑近仔细研究那腰带的缝合线。
“哎呀,傻孩子!这不是结婚的’婚’嘛!”
白浅浅浑身一哆嗦,鸡皮疙瘩瞬间起了一身。
结婚的……“婚”?
白浅浅心里莫名有了种预感。
‘这该不会是和张玲珑相关的人干的事儿吧?’
海神娘娘说过,玲珑的遗物还遗留在某个地方,沈逸辰最后也没找到那遗物呀。
一股寒意从心底冒了出来。
‘男人的内衣不太可能是她留下的遗物……可要是说这字有什么深意,那到底是怎么弄上去的呢?’
最有可能的,就是像沈逸辰去找海神娘娘那样,有术士插手了。问题是,怎么把这字弄到沈逸辰的内衣上去的呢?
“怎么了?这内裤上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什么。”
白浅浅敷衍着,赶紧把垃圾桶盖子合上了。
白铁柱用满是狐疑的眼神打量着白浅浅,可瞧她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便也没再多问。
“总之,这次就当不知道这事了,下不为例啊!不能随便往家里带人,知道了吗?”
“哎呀,知道了。我都这么大了,您还管着,再管我可真成老姑娘了。”
“那也比跟着个不靠谱的,受气强啊。”
“沈逸辰可不是那种不靠谱的人呀。”
“这还没嫁人呢,就向着外人了?哼,伤心,太伤心了。”
“爸,您不是有美玉阿姨嘛!行了,爸我饿了,我们吃饭吧。”
两人斗着嘴,白铁柱还是勤快地把饭菜摆上了桌。
白浅浅坐在摆好饭菜的桌前,表面上若无其事地开始吃饭,心里却一个劲儿地惦记着放着沈逸辰内裤的垃圾桶,费了好大劲儿才克制住自己,不让眼神往那边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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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铁柱一走,白浅浅就赶忙把那内裤捡了出来。还好白铁柱没倒垃圾,这才让她保住了这条内裤。
‘难道真就因为这个,沈逸辰才开始做噩梦的?就因为这区区一个字?’
这话乍一听,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要是没听苏溪悦讲过术士的事儿,也没从沈逸辰那儿听过海神娘娘的事儿,白浅浅估计得觉得这想法荒唐透顶了。
可既然沈逸辰的噩梦本就不合常理,那这噩梦的缘由不合常理,似乎也说得通,这么一想,“术士插手”这说法倒也不是完全没可能了。
白浅浅盯着那塑料袋,陷入了沉思。
‘沈逸辰说过,他大多衣服都是从老宅拿过来穿的,内衣应该也一样。那这字会不会在到他手里之前就绣上去了呢?到底是谁干的呀?’
首先浮现在她脑海里的,是沈逸辰的母亲。毕竟是给沈逸辰准备衣物的人,最容易接触到内衣呀。
‘可听沈逸飞说,他们家挺和睦的呀,根本没理由做这样的事儿啊。’
要是被人骗了,稀里糊涂做了这事,倒还勉强能理解。可白浅浅本能地觉得,还有别的可能。
‘还有别人,能轻易接触到沈逸辰的东西,而且就算万一被人发现了,也不容易被怀疑的……’
白浅浅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帮佣阿姨。
之前听沈逸飞随口提过,他们老宅里请了三个阿姨呢。
算上园丁、司机,还有周秀丽的助理,住在老宅的人可不少,但单从能接触到内衣这一点来看,帮佣阿姨的可能性最大。
‘不管怎样,得去确认一下。’
白浅浅猛地站起身,径直往沈逸辰的公寓走去。虽说夜已经深了,可事不宜迟啊。
虽然她也觉得自己这个猜测有点离谱,可万一真是这样,那可就危险极了。要是有人怀着这么深的恨意,在沈逸辰身边潜伏了这么久,那可得赶紧告诉沈逸辰才行。
之前在沈逸辰家住了几天,她知道公寓密码,熟门熟路地开了门,进了屋。
“沈逸辰平时把内衣放哪儿了呢?”
之前每次见他,都是脱衣服的样子,还真没见过衣柜整整齐齐的样子,白浅浅像没头苍蝇似的,把四个房间的柜子全翻了一遍,总算找到了内裤。
“找到了!”
她拿出几件看着明显的,先从腰带处查看起来,看着看着,身上不由自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真的……有啊?”
拿出来的这些内裤上,无一例外,都绣着同样的字。那用黑线绣成的“婚”字。
这会儿再仔细看,内裤的颜色各异,可腰带部分巧妙地全是黑色。而且那字绣在缝合处,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白浅浅一开始也没留意到呢。
“好好想想,得好好想想。”
白浅浅心烦意乱地咬着嘴唇。从一条内裤上发现这样的线索,既荒唐,又让人害怕。
‘这得是多大的恨意,才会干出这样的事儿,还布下这么个局啊?’
据说沈逸辰是在张玲珑去世一个多月后开始做噩梦的。一想到有个心怀叵测的人,在沈逸辰身边潜伏了十年之久,白浅浅就不禁一阵恶寒。
‘自从我住进沈逸辰哥哥家后,他就没再做过噩梦了。要是真的是内裤有问题,那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白浅浅想起,早上醒来时,沈逸辰常常是一丝不挂的状态。不,是每天都这样。
有一回,她还打趣说他像原始人,沈逸辰则笑着回她,原始人都知道遮羞呢,好看的东西就别废话,尽情享受。
‘对了,我和他睡觉时,他从就没穿过内裤。’
事情如此严丝合缝,白浅浅不禁紧紧攥起了拳头。虽说一想到这些,她耳根就发热,尴尬得要命,可眼下,这些都不重要了。
“不行,不管是不是真的,我得先告诉沈逸辰哥哥。”
白浅浅立刻拨通了沈逸辰的电话。按时间算,他早该到香港了,可电话却一直没人接。
“求你接电话啊,快点……”
她连着拨了两三遍,电话始终无法接通。又担心打多了他万一受惊,白浅浅便留了条语音消息,决定先回家。
等她打车回到家时,都快半夜十二点了。
‘早就该到了,怎么还联系不上呢?’
白浅浅不死心,又拨了一次电话,依旧没人接,她心里“咯噔”一下,不安迅速蔓延开来。
难道沈逸辰出什么事了?
就在白浅浅心急如焚地给沈逸辰打电话的时候,沈逸辰正在香港的一家医院里输液。
“是过度呼吸导致的暂时性昏厥症状。看样子,患者之前处于极度的不安或兴奋状态。”
旁边医生的声音,听起来格外遥远,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沈逸辰只觉身体像根面条,绵软无力,连动一根手指都费劲。
“先观察一下他的情况吧。联系上家属了吗?”
“当地分公司的负责人已经过来充当监护人了。”
“那就好。”
不一会儿,当地分公司一个叫爱德华的负责人来了,这人是沈逸辰在总公司工作时,认识的人事部门员工。
沈逸辰听到声音,模糊想起他叫爱德华,可眼皮沉得像灌了铅,怎么也抬不起来。
他放弃挣扎,放松身体,瘫倒在床上。脑海里,飞机上那惊悚的一幕不断循环播放。
‘该死……’
是啊,是他大意了。和白浅浅在一起时,一次噩梦都没做过,他甚至还心存侥幸,以为噩梦彻底消失了。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竟会遭遇如此可怕的事情。
飞机起飞大概一个小时后,沈逸辰开着笔记本电脑处理工作,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虽说他很少在飞机以外的地方睡着,可或许是凌晨就开始折腾,太累了的缘故。
也不知过了多久。
沈逸辰感觉有人揪住他的衣领,猛地惊醒,映入眼帘的是漆黑一片,他顿时慌了神。虽说长途飞行中,为了让乘客休息,乘务员时常会关掉舱内灯光,可黑成这样,绝对不正常。
冰冷的空气,熟悉得让人恐惧。周围的一切像被浓稠的黏液包裹,缓慢而滞重,每一秒都无比煎熬。
‘又是这玩意儿。’
沈逸辰强作镇定,试着动了动手指,却像被钳子夹住,纹丝不动。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放弃,一点点,缓慢地活动着手指关节。
‘我能挣脱,别慌。’
他想闭上眼睛,逃避这黑暗,可连这都做不到。他瞪大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前排座位,大口喘着粗气。手指动弹不得,额头上却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在这令人窒息的恐惧中,沈逸辰脑海里浮现出白浅浅的面容。
白皙的脸颊,圆润的额头,浅褐色的眼眸,还有那仿佛一碰就化的甜蜜双唇。
突然,他指尖一颤。沈逸辰在心里暗自叫好,鼓足勇气,驱使其他手指也动起来。就在这时。
嗖。
一股冷凝的气流在旁边涌动,紧接着,像蛇一样冰冷的触感贴上他的耳垂,沈逸辰差点脱口尖叫。
‘陪我待在一起。’
‘呃……!’
‘跟我一起走吧,沈逸辰……’
那声被他硬生生憋回喉咙的尖叫,在胸腔里疯狂膨胀。他头痛欲裂,耳膜像是要被震破。
无边的恐惧从脚底蹿升,黑色的液体在机舱地面蔓延开来,黏腻刺鼻,像是融化的轮胎散发的气味。
那液体越涨越高,逐渐没过他的脚踝。沈逸辰预感,一旦被这黑色液体淹没,就必死无疑。
‘不行!’
他拼尽全力,手指艰难地在口袋里摸索。万幸,白浅浅送的硬币还在口袋里。仅仅是握在手中,眼前的黑暗似乎就淡了些许。
对,我得活下去,离开这儿,去见白浅浅。
沈逸辰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声。
那声在身体里翻涌已久的怒吼冲破喉咙的瞬间,前排、再前排、更前排的乘客,齐刷刷转过头来。
刷。
一张张惨白的脸,满是血丝的眼睛,干裂起皮、微微颤抖的嘴唇……
数十个张玲珑同时张开嘴,厉声尖叫。
‘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和那双充满怨恨的眼睛对视的瞬间,沈逸辰失去了意识。
他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枚一元硬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