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先回去准备了,到时候司机会准时来接您。您还有别的需要吗?”
“能帮我买条内裤吗?”
这突如其来的要求,让爱德华愣了一下,歪着头满脸疑惑。
“啊,内裤啊?要什么样的?”
无缘无故让人帮忙买内裤,是挺奇怪的,不过爱德华很快就反应过来,估计是沈逸辰忘带行李了,这么一想,也就不觉得离谱了。
“随便都行,最好是平角裤。”
“好的,明白。”
“要是能买到素色的就更好了。”
“行。”
“最好是没图案的。”
“好,好,我记住了。平角裤,素色,无图案!”
爱德华一边认真地记着,一边打趣,沈逸辰见他这样,再多说一句,怕是他就不乐意帮忙了,便识趣地闭上了嘴。
‘穿了二十多年周秀丽女士买的内裤,都习惯了,突然换个风格,还真有点别扭。’
一想到要穿新风格的内裤,沈逸辰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爱德华离开病房后,沈逸辰独自拿起手机。
“喂,妈,是我。一大早给您打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让沈逸辰的眼神微微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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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离世,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那孩子身形单薄,面容白皙,像朵清新脱俗的野百合,纯真又乖巧。每次牵着她的手出门,旁人的目光总会被吸引,是个极为惹人怜爱的孩子。
她心地善良、温顺,从不与人计较,只会默默吃亏,从未想过伤害别人分毫。
而且成绩优异,常常拿着奖学金回家,让独自拉扯她长大的母亲倍感欣慰。
“妈,我这次又拿奖学金啦!这学期的学费不用担心咯,我厉害吧?”
每次她扬着成绩单,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母亲一天在菜市场卖鱼的疲惫都会瞬间消散。
张玲珑,这是她唯一的孩子的名字。
“好想你啊,我的女儿……”
窦婶轻轻抚摸着照片里玲珑的脸,眼神中满是眷恋。
丈夫离去,女儿曾是她唯一的依靠,可如今,连这最后的温暖也没了。
那天,窦婶正在菜市场切鱼,生意格外好,有个顾客第一次尝试做鱼,即便要求苛刻,窦婶心里也高兴,还耐心地帮着把最后一点鱼尾包好,笑着叮嘱:“要是怕有腥味,就多放点姜葱一起煮,妹子,好吃下次再来哈!”
刚把顾客送走,手机响了,是警察打来的电话。
“请问是窦惠香吗?张玲珑是你的女儿吗?”
窦婶心里“咯噔”一下,慌乱地摘掉橡胶手套。
“我是,怎么了?我女儿出什么事了吗?”
女儿出事了,可警察让去医院,而不是派出所,窦婶满心疑惑,怎么也想不明白。
等在医院太平间见到女儿时,她已经没了气息。
就在几天前,母女俩还笑着道别,窦婶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晴天霹雳就这么毫无征兆地砸下来,整个人都懵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流不出来。
葬礼办得仓促又简陋,窦婶几次昏死过去,再醒来时,一切都已经结束。
后来听说,灵堂很是寒酸,没有亲友到场,女儿平时忙着生活,没交到多少朋友,窦婶满心自责,觉得是自己害女儿走得如此孤单,心像被撕裂一般疼。
葬礼结束没几天,警察上门了。
“张玲珑女士的死亡案件调查结束了,之前跟您说过,没有他杀迹象,初步判定为自杀。”
“怎么会?我女儿出租屋里有男人照片!日记本里还有埋怨那个人的内容!肯定是那个人害的,他怎么能不受惩罚?”
“怕您受刺激,之前没跟您说,其实男方那边已经以跟踪骚扰为由报过警了。看样子两人曾有过交往,只是结局不太好,我们也很遗憾。”
窦婶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她在女儿日记本里,无数次看到“沈逸辰”这个名字。
女儿因他伤心,因他痛苦,因他一天天变得消沉,这些她都看得清清楚楚!
可为什么,那个人能逍遥法外?
绝不能让害死女儿的人还能开怀大笑地活着。
“要是不能亲手把他千刀万剐,我就一辈子把女儿放在心上,让他不得安宁。”
悲伤和复仇的火焰,让窦婶茶饭不思,葬礼结束几天后,她才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家门。
她去的地方,是深山里的一座神婆庙。
“溪悦妈妈,好久不见啊,我是玲珑妈,还记得我不?”
窦婶有些局促地看着庙前凌乱的香烛,神婆瞥了她一眼,那人正是苏溪悦的妈妈——素锦神婆。
以前同住一个街区,素锦神婆是个普通主妇,有个可爱的女儿,一家人平淡度日。可有一天,她突然生病,痛苦呻吟,第二年就说自己神灵附体了。
后来她离了婚,离开街区,再见面时,这副模样让窦婶觉得陌生又惊讶。
仙姑盯着窦婶打量了好一会儿,突然冒出一句:“玲珑跟你一起来了。”
窦婶心里一惊,慌忙环顾四周,自然什么都没看见。
‘还真像传说中那么神啊!’
见素锦神婆似乎早已知晓玲珑的死讯,窦婶心里燃起一丝希望。
她坚信,只要得到她的帮助,就能向“那个人”复仇。
“溪悦妈!不,素锦仙姑!求您帮帮我!”
窦婶“扑通”一声,跪倒在神婆面前。
“我要向害死我女儿的人复仇!只要能做到,我愿倾尽所有,哪怕赔上这条命!求您了,帮帮我吧!”
起初,神婆觉得这要求不妥,摆摆手拒绝了,说神灵的力量不能随意乱用。
可窦婶一天又一天,不知疲倦地前来哀求,那份执着让她最终心软了。
“让他不得安生的法子有几个,不过用了这些法子,你的人生恐怕也难平静。”
“我不在乎!我要让他尝尝我女儿受过的苦,他让我女儿多痛苦,我就要让他多遭罪!”
或许是想起从前在街区碰面,玲珑那总是灿烂笑着打招呼的模样,素锦神婆终究没能扛住窦婶的恳切请求。
“得准备点东西。”
要复仇得用玲珑的头发。
在那空无一人的深山,窦婶挖开女儿的坟墓,哭声在山谷回荡,如今回想起来,心还像被撕碎一样疼。
就这样,一段孽缘持续了十年。
素锦神婆指点,用玲珑的头发捻成的线,绣在沈逸辰的物品上。窦婶设法进入沈逸辰家做帮佣,小心翼翼,不让人起疑,每次看到沈逸辰日渐憔悴的模样,她心里就涌起一丝快意。
‘在你死前,也尝尝我女儿受过的苦吧!’
如今,装着玲珑头发的红袋子里,已经没剩下几根了。
窦婶看着袋子里精心包着的头发,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
老宅里佣人们的住处,离正房有一段距离。
包括周秀丽的助理、司机、园丁、帮佣阿姨在内,约莫十几号人住在那儿,男女宿舍分开,环境颇为舒适。
大学教授沈必年能过上让企业老总们都眼馋的奢华日子,一方面得益于家族世代相传的土地,另一方面,也多亏了投资天才周秀丽女士。
靠着她在股市、艺术品投资等领域频频命中“ jackpot”,家里钱财满仓,这才让一家人尽享富贵。佣人们的住处,也跟着沾光,设施豪华。
一大早,窦婶像往常一样,摩挲着装有女儿头发的袋子,正准备出门,却猛地停住了。
“早上好啊!您今儿个脸色看着可舒坦。”
园丁正蹲在地上拔草,瞧见窦婶,笑容满面地打招呼。在这儿干活的,大多都是短则十年、长则三十年的老人了,彼此都熟得很。
“嗯。”
窦婶这会儿心烦意乱,压根没心思寒暄,只是敷衍地点点头,就想赶紧走。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她眼帘。
“嗯?”
是周秀丽,她坐在绿草如茵的花园一角,头戴白色遮阳帽,肩上搭着条披肩,美得像画里走出来的人。
‘她上辈子是走了什么大运,福气这么好?别人每天都忙得团团转,她倒好,大清早就悠闲自在地在这儿享受。’
这家里的佣人都挺喜欢周秀丽,虽说她不算特别和善,可为人仗义,算账精明却不吝啬。
但在窦婶眼里,她怎么看都不顺眼。不管她人多好,归根结底,是害死自己女儿的仇人。
‘走着瞧,早晚你也得像我一样,尝尝失去孩子的滋味!’
窦婶在心里恨恨地咬着牙。
这时,周秀丽的头转了过来,窦婶慌乱地移开目光,挤出一丝和善的笑。
“夫人,早上好,您今儿起得够早的。”
周秀丽像是在打电话,抬手做了个“稍等”的手势。往常,就算再忙,她也会简单应一声,今儿这反应,太反常了。
窦婶提着洗衣篮,慢吞吞地从旁边走过,就在这时,一句让她心惊肉跳的话钻进了耳朵。
“内裤上怎么会绣着字?”
窦婶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内裤,还有字。
这两个词凑一块儿,含义可不简单。
‘难道被发现了?都快成功了……’
她心跳如雷,口干舌燥,后脊梁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这……我不太清楚。虽说内裤是我准备的,可每次都是洗完才送过去。家里洗衣的活儿一直是王婶负责,要不问问她?”
窦婶直觉感到,自己筹划多年的计划出岔子了。虽说不清楚沈逸辰那边到底察觉了多少,但从这通电话内容推断,事情肯定败露了,只是还不清楚具体情况。
她不敢在附近多停留,生怕无端惹上嫌疑,脚步匆匆就往住处走。
‘事已至此,没办法了,得趁没被抓住赶紧跑!’
她没去洗衣房,而是直奔宿舍。
回到房间,简单收拾了几件行李,临了,紧紧抓住那个装着玲珑头发的红袋子。
“窦婶,您这班不上,是要去哪儿啊?”
园丁不明就里,瞧见窦婶火急火燎地往外走,顺口问了一句。这节骨眼儿上,被人多问一句,窦婶都觉得要出事,心里又急又气。
“我去哪儿关你什么事?那边草还没拔完呢,赶紧干活去!”
窦婶恶狠狠地怼了回去。
园丁无端挨了一顿骂,尴尬地挠挠头,干笑两声:“呵呵……您今儿个怕是心情不好,那您慢走。”
“哼,就你这没眼力见儿的,活该打一辈子工!”
窦婶瞪了园丁一眼,“哐”地一声甩上门。
在这老宅住了十年,走的时候,就带了一个包。心里既忐忑不安,又有一种大仇即将得报的畅快,两种情绪交织,心跳得比任何时候都快。
“仙姑,是我。得赶紧把最后一步办了,我这就过去。”
打电话的她,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
十年筹划,女儿的仇,终于要了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