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也有人和她一起上下学,只是慢慢地,又跟其他人玩去了。
因为白求跹太冷漠,话太少。
可是,她又落得轻松自在,一个人上下学多好,想走多快就走多快,没有累赘,不用等后面的人跟上来,不用放慢脚步和人同行。早早到家,早早完成功课,就能早点休息了。
白夫妇天没亮,寅时便出发去卖烧饼,而白求跹尚在被窝中,不是被鬼欺负,就是没鬼安心地睡。
卯时一到,她也该起来了,趁早去上学。
这天,教书的司徒先生介绍了一个新来的砚席,叫薄求,长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一张苍白的脸上洋溢着笑容。头戴墨兰云纹文生巾,身披泼墨绸肩,内衬雪衣白袖,腰系黄金银丝线,白袜黑靴,出落得十分俊俏天然。
众人见他衣着不俗,知晓应是哪个贵家子弟,因此一下课,几乎所有人都围拢到薄求的桌旁,嘘寒问暖,忙着客套乎。
薄求都依次回礼,得体的一笑,出口谈吐不俗,举止优雅,无不渗透着家庭良好的教养。那些同窗又对薄求产生了敬慕之心,问了家宅住址,便相邀着去做客。
薄求笑道:“这有何难,只是家母喜欢清静,不如就在醉鹤楼承包雅间,我们在那儿吃一顿新鲜。”
“好啊!”同窗们欢呼道。
白求跹由始至终目光都注视着书本,耳边传来那嘈杂的聒噪,眉微微蹙起。
薄求说笑着,忽然眼风一瞟,瞧见了坐在角落的白求跹,道:“那位是……”
一个同窗看了,不屑道:“哦,他叫白求跹,一个穷小子,成天只知道念书。”
另一个同窗说:“人家高傲的很,可是要考状元的。”
“嘻嘻,可不是,念那么多书,不考个状元怎么对得起爹娘砸的血汗钱。”又有同窗笑道。
白求跹眉头愈发拢起,却还是盯着书本。
薄求望着那白求跹,心里头没来由的一阵欢喜,好像这一生经历等待许久,终于找着了什么一样。
他下意识地打量着她,温婉恬静,甜美优雅,狐狸木簪,长发束得有些低,甚至有些凌乱的碎发,雪白色简单布衣,但身上仍散发着一种常人莫及,高贵清傲的气质。
莫非,这就是书中所说的“清雅温润,谦谦君子”?
他微微挑眉,忽然打从心眼里喜欢,这个男孩他喜欢得紧。
一个同窗见薄求不住地对着白求跹一通打量,目不转睛只当他是有兴趣,便喝道:“喂,白求跹,有没有礼貌,还不来见见新砚席。”
白求跹置若罔闻。
那个同窗动怒,撸起袖子,就要去给白求跹好看。
他平素不怎么和白求跹往来,只晓得她脾气古怪,当做怪人来看,今天嚷着嗓子叫她已经给了面子,她还敢当没听见?
薄求一手拦住他,不疾不徐地站起身,从从容容朝着白求跹的方向走了过去。
众人觉得有好戏看,也都跟着去了角落。
平时不怎么起眼的角落,一时间围了许多人。
没有意想到的狂风暴雨,薄求笑得如沐春风,盈盈然施了一礼,态度恭谦道:“白兄。”
他管那人叫“兄”,可是以其为尊了。
其他人面上有些不满,凭什么给这个白求跹面子。更让人头疼的是,薄求管白求跹称兄,那他们以后如果做薄求的小弟,岂不是还矮了白求跹一截?真不划算!
白求跹没有正面接受,眼角的余光捕捉到薄求规矩的动作,微抬了抬眼。
人群爆发出不满。
“喂,薄……塾友给你作揖,你怎么不还?”
“穷人没钱就不要读书,一点礼教都没有!真是给我们学堂丢脸!”
“怎么会有这种人,薄塾友客客气气的,他还装清高,清贫是真,再高摔得可就惨了!”
“啧啧,这么厉害的人,怎么不上天?”
薄求并没见怪,仍旧是得体的笑容,虽然嘴角扬的有点僵硬,但仍是对白求跹保持了友好和亲近。而白求跹更是充耳不闻,这些话她早就麻木了,哪会真的在意。只是,她看薄求的眼神依旧淡淡的,没有感情。
听到最后一句话,原本众人以为又会保持沉默的她,忽然启唇开口,眉眼冰冷如霜,一语惊醒梦中人:“我好不容易下凡一趟,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