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果真没有忘记,前世的记忆,只是有大部分想不起来了。
也是,只有这样,才像她。
白求跹家的对面,住的原是一位卖馄饨的伙计,不到一天就全家搬走,换来了新的门户。
白求跹一早就听白夫妇说了,对面新搬来两个男人,一个姓宋,一个姓草,据说是从华山镇搬来,在街上开了一间草药铺。
“草姓,这个还真少见。”白求跹翻着《百家姓》,自言自语道。
宋昀那天说的朋友,就是指这位吧?
一个叫宋昀,另一个不会叫草包吧?白求跹偷乐着。
又是一个上午,白夫妇出去做生意,留下白求跹一人在家。
扣响门扉的声音。
白求跹透过门缝,窥看了外面的人影,却是几日不见新搬来的宋昀,便开了门。
“你怎么来了?”白求跹问。
宋昀闻言微微眯眼,说:“我来看你,不行吗?”
白求跹抿嘴:“这倒不像你说的。”
宋昀一挑眉:“哦?”
白求跹说:“反正在我的认知里,这话不像出自你的口。”
宋昀笑道:“的确,这是我师妹曾经说过的。”
白求跹了然道:“你师妹还挺有意思的,她不会是喜欢你吧?”
宋昀眸色一暗:“你的意思是,说出这句话,是喜欢一个人的?”
白求跹摇头道:“这我可不敢确定,只是随口说说,还要看说的人的性格来,也有可能是故意开玩笑,随性洒脱的那种。”
宋昀神情晦暗:“是啊,她是那么洒脱,怎么可能会被情感束缚。”
白求跹一蹙眉,略带迟疑地看着宋昀。
宋昀却像想起来此行的目的,说:“我来是想给你见一位朋友,以后或许还能帮得上忙。”
“朋友?”白求跹蹙拢双眉。
宋昀苦笑道:“你的朋友不多吧?但他是一个很好的人,颇懂医术药理,你倘若生了病,不用请别的大夫,光找他就能治愈。他也还会看些别的难疑症状,学术不在我之下。”
白求跹弯眼笑道:“听你这么一说,还挺厉害的,我倒有点想见一见。”
宋昀含笑道:“那我们就走吧。”
白求跹应了声,带上钥匙,锁了门,便跟着宋昀来到对面的屋子。
“宋昀,我最近在看《六韬》,觉得还蛮可以,你知不知道啊?”白求跹问道。
宋昀淡淡道:“七略我都知晓,何况区区六韬。”
“哇,搞得你好像懂得挺多的样子,那我考考你?”白求跹兴奋道。
宋昀已经推开院子的小门,踩碎一地落叶,发出轻盈的跫音,,说:“曾有人不服气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考了多少次,最后还不是乖乖认输。”
“哦?”白求跹好奇道。
这庭院栽了不少竹子,曲径通幽,竹檐清净,高低有致,仿佛与门外的街道全然是两个世界。白求跹掩映在翠竹中,脸颊因晒了日光,显得红扑扑的,眼睛一刻不离地瞧着宋昀。
宋昀哼一声:“脾气不变,毛病还是不变。不过我现在可没闲工夫陪你玩了。”
白求跹挠挠头,不明白宋昀所云。而宋昀好像没有要解释的意思,说:“待会儿你要见的这个朋友,别说六韬五略,就是周易老子,也不在话下。”
白求跹眼睛一亮,说:“那他还会算命?”
宋昀眼中有一丝不屑,说:“凡间的算命一向有漏,若真有神迹,那也不用在那里呆着了。更何况,命数自有注定,即使知道,那又怎样,倒不如自己选择自己的命运,不为旁人左右,坚定自己的信念,一往直前。”
白求跹喜笑道:“你说的是。不过我爹娘曾拜托舅舅请了一个有名的算命先生,说我聪慧灵秀,吉人天相,一生自有贵人扶持,是个好命。”
宋昀置若罔闻。
白求跹扯了下宋昀的袖子,说:“哎,你说的那个人在哪?”
宋昀微微一愣,不着痕迹地抽回袖子,指着说:“在屋里。”
白求跹便蹦蹦跳跳地走了过去,宋昀紧随其上,开了门。
屋中光线相对昏暗,可窗户开着,能够看得到里面的人。那是一个眉峰线条明晰柔和,双眼乌黑,神情宁静如春江之水的男子,鼻梁挺拔,嘴唇略厚,面色稍显苍白,却浑身透着精神。他一身素淡,是那种让人赏心悦目的青翠之色,竹枝束发,衣衫下摆被窗外吹进的风连连卷起,飘飞如仙。
儒雅脱俗,无一丝烟火之气,仿若天降的谪仙。
那男子闻得动静,缓缓转了头,一双温润如水的眼睛柔和地看向宋昀和旁边的白求跹,静默,目光却十分悠远,仿佛穿透了时光,来到了这里。
他眸中一亮:“来了?”
宋昀颔首说:“带来了。”
白求跹好奇地打量着那男子,那人怎么看怎么一副沉静的味道。
男子的嗓音低沉而醇厚,除了脸容略显病态,眼里好像有说不尽的清寒,化不去的哀悯,阅不尽的惆怅,却别样温和,亲切。
“你是……白求跹姑娘?”
白求跹点点头,微笑着说:“嗯,是我。”她看看宋昀。
宋昀说:“这位是草灵君,在我们那里可是有名的草药学家,任何疑难杂症一经他手,没有什么不能解决的。”
白求跹笑了笑,说:“那真是太好了,我小时经常生病,爹娘总是费了很多钱请大夫抓药,如果有草……公子在,那可就大有帮助了。”
“叫我草灵君即可,不必认生。”那男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