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就在三天前,师妹去了妓院?”
“哎呀,老宋,你先别激动。听我慢慢说。”草灵君宽慰道,抬手让宋昀先坐下喝杯茶,消消气。
“你这大老远的腾云驾雾,来去匆匆,还没喝上一口温茶吧?来。”
宋昀并不买账,冰冷着一张脸,说:“她从前就够荒唐,而今变得越发不像样。”
“啊呀,也不能这么说,谁年轻没做过调皮的事?老宋,事情是这样的,那天小白他们提早散学,她就神差鬼使地逛了妓院,但也没发生什么。她虽是男装,但到底还是个女的,做事有分寸,你也不用太担心。而且,她徒弟在最后关头也把她带回家了,没发生意外。”草灵君说。
宋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幽光,说道:“顾恒卿也来了?”
“可不是,我还和他说话呢,咳咳,他毕竟是小白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来看看也是知道感恩。”草灵君耸耸肩。
宋昀冷笑一声:“能出落他这样的人才,倒不像是从小吃屎尿的。”
草灵君撇了撇嘴。
宋昀面色越发暗沉,说:“反正在她眼里,我总也比不过这个孽徒。”她或许喜欢他,但恐怕心里一直有着顾恒卿。几生几世,磨灭不去。
曾有一次,华山新收徒不到三个月,他和白求跹散着步,山风拂面,鸟语悦耳,踩在柔软青青的草地上,他闲闲地说:“师妹最近好像忙得不得闲,今日也有空散步。”
白求跹淡淡道:“哪里,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他还想说什么,忽见一道天蓝影子窜过来,扑到了白求跹的怀中。那小小的一团笑道:“师父!”
宋昀一皱眉,冷眼旁观白求跹被这小孩一扑身子歪了歪,扶着一棵翠竹,好不容易站稳。而那双如玉雕琢一样的手紧紧圈着白求跹的腰,仿佛金箍,怎么也撒不开。
白求跹就着理了理略起褶皱的衣袂,不尴不尬道:“不是让你好好看书吗,怎么出来了。你师叔在这,还不快见礼。”
顾恒卿这才一转头,规规矩矩地朝着宋昀行了一个大礼,然后对白求跹说:“弟子把师父给的书都看完了,想出来解解闷,正好遇到师父。”他方才因为给宋昀施礼,所以放开了白求跹,但身子仍是贴得极近,一只手拽着白求跹的衣带,说:“师父,你今日为何出去这么久?恒卿很想你。”
“为师哪有多久,不过和宋掌门多说几句话罢了。”
宋昀看着这一对安然欢笑的师徒,突然有一种自己与之格格不入,不能插进去的和谐感,他不明白当时心里为什么这么不舒服,也为什么看着顾恒卿越来越不顺眼,有可能,他在那时就吃醋,嫉妒了。是啊,吃一个小孩子的醋。他从不敢过分接近白求跹,也不敢像顾恒卿这样拉扯着她的衣带,他真的很羡慕,很妒忌。
草灵君说:“从前的事都过去了,就都揭过,别再计较了吧。昔日小白自愿离开华山,为的也是能照顾他,不让他再受其他伤害。只可惜,事与愿违,现在受苦的可是换成小白了啊。”
宋昀哼了哼:“我堂堂掌门,眼里岂会容不下一只九尾狐,只是他是师妹的劫,无论如何,也一定要让他从师妹身边离开。”
草灵君一皱眉,说:“到底谁是谁的劫,孰能说清?或许,情本身就是一场劫难。”
宋昀仰头,凝视着月光星夜,喃喃道:“情是一场劫,相遇而识,可若再重蹈覆辙,又会如何呢?”
草灵君见宋昀独自深思,便悄无声息地走开了。宋昀犹在原地,回忆着往事种种,记得在他进入华山的那一刻,师父便收他为入室弟子,而他有了一个师妹,就是白求跹。
那时的白求跹,当真像一只小凤凰,爱笑喜欢恶作剧,哪时候不高兴了,会朝人喷一把火。但那火很安全,不会伤害到人,顶多就是吓唬吓唬。
他偶尔会看点武侠话本,而她亦时常找他,问这问那。他跟她讲了很多侠士惩恶扬善的故事,心中也向往以后能出山救世。
他长大了,却是成了一代掌门,日日管理山中内务,必要时还要和其他仙山探讨一些问题。他肩上有许多负担,很多责任,也是从那时起,明白了人有时候不得不做自己不太想做的事。
他完全可以不管事务,下山救苦救难,可惜华山需要他。他不能为了自己,他要为仙界,为天下考虑。他,必须是一个合格的掌门。这是师父对他的期许,也是他责无旁贷的义务。
他第一次见到白求跹,就感觉她很适合白姓,皮肤白,衣裳白,心思也白得纯净。
“咦,你怎么知道我姓白?”她呆呆的,模样十分可爱。
他故意逗她:“你整天披麻戴丧,火凤凰也变白凤凰了。”
“什么吗,我的毛是火红色的,也不是白色!”她气愤的嘟起嘴,下一刻就喷出火球。他动作灵敏,身子一侧,就轻巧躲过了。
上上次仙魔大战,军熔山上,他和白求跹拼死杀出重围。赶回华山时,师父已经殉身化结界归于天地了,其临死前,对其他在场弟子立下遗嘱,让宋昀担任掌门之位。
他便是这样,踩着魔族的鲜血,走在无数仙门弟子的性命构成的台阶上,登上了华山掌门。随后,他立白求跹为掌教,地位仅次于他。而另外几个同门师兄弟,都被推为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