沥青池沸腾的咕嘟声里,林逸的柯尔特手枪震颤得几乎要脱手。
鎏金怀表在腰间发烫,玻璃盖上的日文片假名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重组,像是有人隔着时空在篡改密码。
"趴下!"李博士突然扯住刘二妮的衣领。
三支青铜箭擦着他们头顶掠过,钉入正在融化的钟乳石柱。
箭簇上雕刻的菊花纹与沥青倒影里的图案如出一辙,林逸瞳孔猛地收缩——这分明是他在军统站档案室见过的日本皇室密纹。
地面突然裂开蛛网状缝隙,青紫色火焰裹挟着腥臭的沥青冲天而起。
赵猎户的兽皮绑腿瞬间燃起火星,他踉跄着撞向岩壁,腰间装满硫磺粉的牛皮袋眼看要坠入火舌。"接住!"陈三飞扑过去,右手抓住牛皮袋的瞬间,左手虎口却被青铜箭划出深可见骨的血口。
"你他妈疯了吗?"林逸拽着陈三的后领把人拖离火舌,硫磺粉撒在滚烫的岩石上炸开细小的火花。
陈三甩开他的手,沾血的箭簇抵住林逸喉结:"要不是你非要追查什么劳什子印章,老赵的闺女现在还在炕头绣花呢!"
岩壁渗出的沥青突然凝聚成数十根尖刺,李博士的罗盘指针在疯狂旋转中"咔"地折断。"坎位生变!"玄风老人的铜钱剑劈开两根沥青刺,道袍下摆却被第三根刺穿,暗红的血珠滴在怀表玻璃盖上,竟与苏婉呵出的白雾融为一体。
刘二妮的峨眉刺划出银弧,将扑向林逸的沥青触手钉在岩壁:"姓陈的你看清楚!"她踢开半截青铜箭,箭杆内侧赫然刻着"方氏工坊"的徽记,"从进溶洞开始,所有机关都有你方师兄的标记!"
"放屁!"陈三的唾沫星子溅到李博士的玳瑁眼镜上,后者正用止血药粉按住赵猎户烧伤的小腿。
老学究突然捏碎药瓶,沾着药粉的手指在地面画出卦象:"你们看这些火焰的走向——乾三连西北破天,这根本不是天然溶洞!"
仿佛回应他的话语,整座岩洞突然发出齿轮转动的轰鸣。
十八尊青铜兽首从岩顶探出,兽瞳里射出交织的光束,将众人逼向中央的沥青池。
林逸的怀表盖弹开,表盘背面浮出微缩的上海地图,外滩钟楼的方位正对应着某尊饕餮兽首。
"别动!"玄风老人突然掐住林逸手腕,铜钱剑挑开他腰间缠绕的朱砂绳。
绳结里掉出半枚带血的青帮令牌,与血雾江山图中沉浮的那些完全吻合。
老道士的白须无风自动:"从进山开始,你的心跳就比常人慢三刻。"
沥青池突然炸开丈余高的浪头,无数双青白手臂从池底伸出。
林逸的柯尔特终于脱手飞出,枪管在火焰炙烤下扭曲成怪异的弧度。
当他翻滚着避开抓向脚踝的鬼手时,怀表玻璃盖上的片假名突然拼成"苏"字——那是苏婉在百乐门更衣室梳妆镜上刻过的记号。
"小心!"刘二妮的尖叫混着金属撞击声。
三枚刻着菊花纹的银元擦过林逸耳际,深深嵌入正在闭合的岩缝。
玄风老人突然喷出口鲜血,铜钱剑上的红线齐齐崩断:"有人在用《连山易》篡改方位...咳...这是要炼化整座山!"
陈三的骂声戛然而止,他背后的岩壁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日文符咒。
赵猎户突然指着沥青倒影惨叫——那些穿着不同制服的"林逸"们,此刻全都在模仿本尊的动作。
当真正的林逸举起火折子时,倒影们手中赫然出现燃烧的日本军旗。
"都别动!"李博士突然撕开衬衣前襟,露出胸口纹着的二十八星宿图。
他沾血的手指按在天枢位,整座岩洞的齿轮声竟为之一滞:"这是墨家机关城的手法,生门在..."话未说完,三支弩箭洞穿他的左肩,箭尾系着的符纸在火光中显出菊花水印。
林逸接住瘫软的老学究,怀表玻璃突然映出苏婉的侧脸。
她涂着丹蔻的手指划过镜面,在蒸汽氤氲中写下"寅时三刻"。
这个时刻,正是三天前王队长签发密令时,钢笔尖在文件上晕开的墨渍形状。
"抓住岩钉!"玄风老人甩出最后七枚铜钱,钱币嵌入岩壁组成北斗阵型。
众人刚抓住铜钱边缘,整片地面突然塌陷。
陈三的骂声淹没在齿轮轰鸣中,他抓着的那枚铜钱正逐渐浮现菊花纹路。
在下坠的狂风里,林逸看见十八尊青铜兽首同时转向东方。
最后一缕天光被闭合的岩缝切断前,他腰间的鎏金怀表突然自动上弦,表盘背后浮出半枚带血的菊花纹章——与王队长文件上的印记严丝合缝。
黑暗深处传来黏稠的水声,像是无数双木屐踏过血泊。
当玄风老人点燃最后的火折子时,跳动的火光映出岩壁上密密麻麻的抓痕,每道痕迹里都嵌着半片青帮令牌的碎屑。
刘二妮突然捂住嘴——那些抓痕的排列方式,分明是放大百倍的怀表齿轮纹路。
火折子的幽光在玄风老人掌心跳跃,将岩壁上嵌着的青帮令牌碎屑照得如同染血的鱼鳞。
林逸后背抵着湿滑的岩壁,腰间鎏金怀表的齿轮声突然与头顶齿轮转动声形成诡异的共鸣。
陈三的咒骂声戛然而止——沥青池里伸出的青白手臂突然凝成冰晶,倒映着十八尊青铜兽首眼瞳里迸发的血光。
"诸位好兴致。"带着金属颤音的笑声从岩缝渗出,七盏白灯笼穿透黑暗。
穿月白长衫的男人踩着满地冰晶走来,金丝眼镜链垂在绣着菊花暗纹的立领上,右手盘着的两枚铁胆竟与青铜兽首口中含着的夜明珠一般大小。
他身后十二名黑衣武者面戴般若面具,腰间短刀柄端都坠着半枚青帮令牌。
当神秘主谋抬起左手整理鬓角时,他看见对方小拇指套着的翡翠扳指——与三天前苏婉斟酒时,从旗袍开衩处一闪而逝的胎记形状完全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