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憋了半天的劲,忽然吐出一个字,满嘴的酒气扑了页辞一脸,随即又理直气壮煞有介事道:“胡说!没醉!”
页辞无奈的看着他,心中苦笑,自己已经越来越像老妈子了。老头咂了咂嘴,似乎还回味在酒香中。
“能自己起来吗?”页辞拍了拍老酒鬼的肩,却没有得到一句回答,反而身子脑袋都软软的左右摇晃,连眼睛都没睁开,对着页辞咯咯咯的笑了几声。页辞也没指望他能回应自己,一把捞起他软烂如泥的身子搭在自己的背上,将他背了回去。
中原是剑修圣地,城邦繁华,民风淳朴。古往今来无数的修道之人都渴望在这里闯出一片天地,希望自己的名号广为人知。岚山剑兰宗,药州墨阁,宿州与晋宗,邶山邶山居更是各路修士心中最负盛名的仙门。四宗分别由叶氏,白氏,里氏,江氏四大家族掌管。其中邶山江氏实力尤盛已经隐约有力压其他三门之势。
近些年,大大小小的仙门都盛行修习剑道,四家宗门之中更是佼佼者层见叠出,无不执剑驰骋,意气风发,引得众生皆向往之。五十年前,有一位剑技绝尘的青年,墨阁的白沈然,三岁开始就展现出惊人的修剑天赋,十四岁便入了元婴,可惜后来天妒英才意外损落,但仍被传为一段传奇。也不知是想要模仿白氏之人的风采与之相比,还是因剑道修士飞升之人最多,越来越多的人一心修剑,走在街上看到十个修士七八个身上都背着一把长剑。
城外荒凉的树林里最近出现了一座两层小破楼,茅草厚厚的堆在木梁上,勉强还像是个人住的地方。此时,里面传来一股粗重肉麻的声音,“怀之,好怀之,再给些了。”
“哈哈,怀之,有你在真是太舒服了。”一双满是皱纹的手一把接住了分量十足的钱袋心满意足的揣进怀里,佝偻的身子伸出的手像是老父亲一般欣慰的拍了拍页辞的胳膊,语重心长道:“那我就不打扰怀之你忙正事了。我要出去散散步,那事你不必着急,慢慢来。”说罢,色迷迷一笑,一个箭步就冲出门去,完全不像是一个花甲老头。
苍老头走的欢快,留下的页辞却是一手托腮,满心苦闷。这几日被他以各种噱头要走了不少银子,还全都洋洋洒洒挥霍在勾栏里。两人本也是住在城中主街上最繁华的地段的,前几天却被赶出来,只能流落在这低廉偏远的小破楼里。谋划许久本该在昨日到手的鱼符现在也没拿到,想要苍老头铸刀的事又要往后推一推了。半响,页辞深深的叹了口气,捻诀唤出昨夜从尸体上顺下来的乾坤袋,将里面一些浮夸没用的东西都扔了,只留了些银子法器,还有几件衣服。其中一件淡青色的长袍到时很合他的心意,估摸着已经到了约好的时间,换了这件也出门了。
“现在怎么办,难道......非要去里府一趟不可么?”页辞轻车熟路的拐进一家酒楼,小二见他进来,眉头一乐,毛巾豪气的一甩就迎了过来,道:“公子,您的位子小的已经特意帮您留好了,这边儿请。”小二跟着这位满脸心事,随时都有可能撞在墙上的小哥上了楼,立刻转身去拿了一坛竹叶青。这位公子嘴挑只喝这个,关键还有钱,每次跟着服侍他都会有不少的小费。自己为他跑腿,每次都是殷勤的不行。
页辞一个人喝了半天的闷酒,还是没等到宋过出现,“这人还真是不懂得珍惜别人的时间啊。”刚说完,向下眺望,终于看到了要等的那个人。来人戴着白色的帷帽,略略抬首目光刚好与页辞对上,对其抱歉一笑,缓步走上楼来。
“怀之,不好意思,等的久了吧。“那人双手接过页辞递来的酒杯,一饮而尽。
“不久,也就个把时辰。”待宋过开口询问,页辞自怀中拿出了几本泛皱的小册集递给了他。宋过接过后粗略的翻了翻,面不改色,神情淡然,翻到最后几页时面色却骤然复杂起来,眉头紧锁,生气的将那几页小心得撕下来,看着对面一扫郁结反而满脸笑意的页辞。
页辞看到他难看的扭成一团的黑脸,又忍着不能发作的样子已经笑得伏在了桌上,眯着眼温柔道:“送钱,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怪不好意思的。”说罢,捧着痛腹,挑起一边眉,故作委屈道:“难道是我画的不好看?”
“不准画我!以后别让我再看到这个。“那几页要是流传出去,恐怕宋过就要在这岚山城内一夜成名了。宋过看着他半天仍止不住笑,低吼道:“不准笑!”原来,最后那几页活色春香的画本上,蓄发束冠的纤细身影正是宋过。画上的人身姿撩人大胆,表情自然毫不羞涩,整个身形动态栩栩如生,及其传神。
“哈哈,最后一次,我保证。”页辞看着他认真生气的面容,也不闹他,道:“那我的银子呢。”
“给。”宋过递给他一个金色锦囊,囊口处还绣着银线牡丹,极其精致,确实有点宋过的风格。“里面的钱你先拿着,剩下的我改日补给你。”
“为何?”页辞颠了颠这几乎感觉不到重量的钱袋,道:“我的钱全都被苍老鬼拿去潇洒了,现在穷的就快去要饭了。你看我嘴这么叼,要饭也不适合我,倒不如你今日给我?”页辞近半年的家当都被苍老鬼挥霍空了,说去要饭实不为过。
宋过抖了抖自己的衣袖,空空如也。表示最近的生意都不好做,自己经营的都是一些奇珍巧玩,画本法器,主要的老主顾都是一些世家子弟或是有钱的散修,可最近那些修士因为围猎都走了大半,生意自然就沦落到了淡季,微薄的收入不忍直视。
顿了顿,宋过忽然将手拢在一起靠在嘴边,低声道:“你可知道为何鱼符不在他身上。”页辞知到他的消息一向很快,也不惊讶,凑过身,示意他继续往下说。宋过接着道:“其实,鱼符那天确实是被里婪带在身上的。里婪性子多疑,即使是对其心腹也是造了一个假的藏宝阁命他们严加看守,营造了一副假象。可我今早收到消息,是,他的儿子里温在你杀他之前将鱼符偷走了,现在鱼符应该就在里温的手里。”
“当真?”页辞道
“当真。”宋过肯定道,这样重要的消息,自然是要确认清楚。
页辞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思虑片刻,道:“里温为何要偷他爹的鱼符?这鱼符应该对他没什么用才对吧。”鱼符乃是上古的一件黑曜石兵符,本是并没有什么灵力,虽说罕见珍贵,但对大多数人来说,不过是一件只能欣赏的石头罢了。对于里温这样的人来说,忍着不和的父子关系非要去偷来里婪第一任夫人的遗物又是为何呢。想到此,页辞只觉得脑中直痛,道:“那里温现在何处?”
“这个,不知。我的人告诉我那天晚上之后,里温就消失了。”宋过道
消失......流年不利,出师不顺啊!“这都几天过去了,一个修为顶尖的世家贵公子不见了难道就没有一点消息吗?”
“没有,那日里温临走之前只对外称自己的修为已达瓶颈需要外出一趟,待突破瓶颈就回来,府内事物一应都交给了别人。除此之外,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留下。”宋过面色沉了沉,这些消息也是自己好不容易才得到的,里温这个人性情善变,独来独往,异常的奇怪,谁都摸不准他是怎么想的。不过说起来,这种摸不透的感觉他总觉得似乎和页辞给他的感觉有一些像。
虽然他不知道页辞对于鱼符的事情为什么会这么执着,费尽心思的想要鱼符又有何用,可他的直觉令他不敢开口询问,生意场的千经百战早已令他熟练了察言观色,面前的人虽然看起来玩世不恭,但却总是紧闭心门,心思难测。
正在宋过怔怔的看着他时,页辞将杯中的酒饮尽,又换上了一副随性散漫的笑颜,朝他莞尔,摆了摆手下楼去了,最后只留下一句:“酒钱你的,我先走啦。”
页辞将双手抱于脑后,望着厚重的云层,“阴天啊,倒是清爽了些。”
现在黑曜石不知所踪,狩猎会里温多半是不会去的。不过自己,却应该去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