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不知那帽妖是何物,只听说形似宽帽,会飞天遁地,侵门入户,化作黑狼,食人骨肉。也有人说会施咒致人疯癫,便是请了道士,天明去看亦会化作一团血肉。”
许氏冷笑道:“不知是何物?其实连究竟有没有此物都不知道。”
匀婉不懂,此事又和太后有何关系。
许氏道:“有日夜里,我又被外面的叫声吵得不敢睡觉。仗着宫里对乳母不大在意规矩,就跑到福宁殿前禁军最多的地方呆着。他们瞧我一个妇人在此处,知我是官家的乳母,便没在意,我就在福宁殿守到天明。谁知第二天,我回寝处休息。等醒来先帝下朝,令后宫众人聚在一起,说钦天监的在朝上报,昨夜有三丈多长的灾星,从福宁殿北向南划过,因此又要开坛。我瞧先帝的样子显是骇到了,面上一阵青白。”
匀婉疑道:“昨夜你便在福宁殿前,怎么没看到灾星划过,天武禁军亦没有人觉得奇怪?”话才出口,已明白过来,小心道:“天武禁军,都是太后娘娘叔父的人。”
“我可没有你这般机灵。回到坤宁殿,正巧遇到杨太后与章献娘娘又在告诫宫女这些事。我于是悄悄告诉杨太后,说我昨夜在福宁殿前,并未见到灾星。杨太后听了,只说会与先帝讲过,命我先不要四处声张,免得引起宫人更多猜疑。可是第二天,杨太后的宫人便在先帝面前诬陷我偷了东西,先帝这才赶我出宫,回到家里。”
匀婉深吸一口气道:“娘亲出宫,竟然是杨太后的手段。”心下又想到:“想来是怕你将钦天监的诳语戳破。如此,朝中宫中的欺君作为,太后娘娘竟是知道的!”
许氏道:“我却是想了好久,直至官家被封为太子后,一切谣言突然消失无踪,我才明白是这么一回事。”
匀婉幽幽起身,心中明白,当年那一场唬得整个京城杯弓蛇影的帽妖食人传闻,竟是章献娘娘与杨太后联合朝臣对先帝上演的一出阴谋奸戏。
先帝在位时,虽有潭渊之盟,然而休养生息已经十分足够,于是太宗太祖期间并不流行的小报,只要识得读书认字的,都人手一份。甚至连邸报这种以前乏人问津的官报都有人瞧过。
匀婉记得,最开始也是村里的夫子传出的帽妖异闻,想来这些谣言便是有人控制了这些邸报小报,才得以流传开。
这一切,都是为了逼先帝立太子!
匀婉越想越疑,越疑越惊,越惊越怕。
倘若真如自己所想,那官家复招娘亲回宫,太后会不会觉得自己都已经知道了这些事?虽然先帝已经驾崩,此事过去许久,然而我侍奉在官家左右,如若太后娘娘觉得我知晓当年事,再对官家吹起耳边风,太后岂不是会对我们娘儿俩下手?
念及此处,杨太后平日看似雍容和蔼的笑容,愈发可怖起来。
如果她当年已有此番作为,如今看来,杨太后绝非无的放矢之人,那后苑闹鬼之事,莫不是那帽妖案准备借尸还魂了?
踌躇一阵,似忽然想起什么,匀婉拽上许氏便往殿外走。许氏实在不晓得这心思细腻的女儿到底想到了什么,但却明白女儿精明,做事有她的道理,总不会害她,识趣的闭嘴跟上。
①王丁二人,即宰相王钦若、丁谓,真宗晚年二人常以天书、符瑞之说荧惑朝野,赵恒也沉溺于封禅之事,广建宫观,劳民伤财,致使社会矛盾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