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容一个踉跄险些栽倒,重打七十板子,还亲自验收?!哪怕行刑的是女子,事后人不死也废了吧?
偏偏漆月的做法在时代背景下无从指摘,尽管她俩的卖身契捏在夫人手中,实际也确是夫人眼线,可名义上是漆月的奴仆,主子纵然打死她们,也不会有人打抱不平,这就是出身贱籍,卑贱如草的命运!
假如她处死闵颜,在夫人的有心声张下,兴许还会背上年幼狠毒的恶名,偏偏下令打七十板子,行刑人是她,这就很值得玩味了。闵颜至死不会原谅她。至于府中下人,待此番动静过去,都将视她为洪水猛兽,口耳相传她是如何狠辣卖友、不值得相交的小人。
“闵容姐姐愣着干嘛?莫非也待我不忠?”漆月眨眨眼。闵容强忍着胸中急窜的怒火,垂下头,半阖的眼帘掩住一抹忌惮的精光:“婢子不敢。”她起身,不顾闵颜的挣扎,将其双臂反剪到身后,用帕子堵住口舌,半拖半拽地将人强行弄走。
“等等。”漆月在背后叫唤:“先将人关进柴房,闵容姐姐快回来,我有别的事交代你办。”
金针馆,衣冠胜雪的莫医师悠然地烹茶,待釜中山水烧开后加入茶末,将沫饽杓出置熟盂备用,待茶水相溶时,将二沸时盛出的沫饽浇烹茶的水与茶,均匀斟入碗中,一连串动作如行云流水:“许久未见,明小姐似乎身体抱恙?”
漆月笑着点头:“前段日子偶染风寒,菊仁堂两名女大夫又告假,只好叨扰莫医师了。”
闵容强压着将人敲晕拖走的冲动,站在漆月背后,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心肺犹如滚油煎煮,面上则云淡风轻一派祥和。
漆月一觉醒来活像变了个人,跟前跟后,盯着她将闵颜关进柴房、落了铜锁,锁匙还非得亲自保管,彻底打消了她偷偷遣人放走闵颜的小算盘。
又命她备下两件男装,她刚要下去准备,顺道去东院通通气,又遭拦截,命她打开箱笼取出一匹新布裁制,不要外头买的,箱笼刚一落锁,立即将锁匙强要回去,可怜她缝了四个时辰才粗粗缝好两身劲装,头晕眼花四肢发软,被拽着即刻动身,出府直奔金针馆而来。
防她甚于防贼!
闵容满嘴发苦--莫医师可不是半吊子,当年的雪姨娘,长了张让夫人都寝食难安的狐媚脸,不过两年,夫人便利用她产女的机会,将人送去了阴曹地府。明七月胎中带毒,加上这些年的进食多有相克,照理说早该一命归西,偏偏她遇上了莫医师,只帮她开了张药方、教她辨认几十味药材,让她在自己的小院捣鼓,人居然意外地活了下来。
莫医师可是享誉江南的名医,又不进太医院食禄,夫人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反倒要担心他在外浑说,败坏尚书府清誉,过去的胎中带毒、食谱有异,还能推说雪姨娘有孕时误食忌口,尚书府也没有专程养府医,对药理一知半解也情有可原。
此番漆月浑身鞭痕、内伤淤积,而府中上下皆知庶小姐并未犯错,只是邪祟入体,在夫人处将养一阵。身上多了这么多虐打的痕迹,实在找不出借口搪塞。一旦他帮漆月号过脉,夫人在京妇圈子里的贤良之名,就算是扔进臭河沟了。
此时此刻,闵容甚至暗暗怨怪起夫人的行事不周--假如当初计划得更周密些,多灌几口迷魂散,事情是否就不会演变到这一步?
最糟糕的是,事后夫人竟是不闻不问,依旧把庶女视作任人宰割的鱼肉!但凡派几名仆妇来帮她,再不济也能把人堵在府中--这下怎么办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