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月余,《西游记》书稿的分红就该下来了。林枫估摸估摸着数额,差不多够置办个小院子。他在这孤身一人的世界也算有了自己的家。
每次一想这事,他都又高兴又难受,是好事,不用寄人篱下了。但他心里总有些不得劲,安定下来,他就和大家活法一样,成了彻彻底底的楚朝人。他不想这样,他骨子里还是现代人,他心里还有放不下的人和事。
就像出去串门,别人家是很好,干净得体典雅大方,人也很友善,笑嘻嘻陪你玩乐,怎么都很喜欢。但那终究是别人家,生活的再久也不是自己的。自己的亲人朋友还在家里等着自己,玩累了要回去,那是才是家,才是归宿。
这是他的心结,埋得很深很深,深到不彻底融入这个朝代他自己都发现不了。可一旦发现了,念头就疯狂滋生,无法遏制。他想家,想那些亲人朋友,他不愿重建一个家。
但他别无选择,他要生存,他要活着,活着就有机会,他不能倒在这里。
“你怎么了?”胖子看着突然深沉的林枫。
林枫回过神笑道:“没什么,想起往事了。不说这个,你收拾收拾,咱们去找崔师兄。他父亲在大狱有些脉络,咱们进大狱见你爹!”
“真的?”
“真的!”
收拾好笔墨,两人一同出门。先雇了驿站的马车,穿过青石街和左转由歪的小巷,叮叮当当到了崔府。崔白恒父亲崔廉是县衙主簿,官不大,实权却不小。管理郑州城北及以北各地方村庄的赋税民生农业案情等等,事无巨细,全由他过问。
人如其名,他算是清廉。但水清则无鱼,这些年有意无意也聚拢了些许家底,养出崔白恒这位颇有头脸的才子。
谢维关押在城北,正属崔廉范畴,早前崔白恒就有言在先,见谢维便不须麻烦霍青云这些外人,找他便可。林枫便也由着记忆中的地址寻了来。
崔廉是个文生,四十多岁,看起来很年轻,儒袍长衫很有文人范儿。林枫初见愣了愣,以为见到了崔师兄的兄长,这两人长得如此相似!但见他手中捧着茶盏高座主坐,便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了。
“小侄林枫,见过崔伯父!”林枫施然行礼。
崔廉“嗯”了一声,露出几分感兴趣的神采,“你便是恒儿常说的小师弟?”
林枫愣了愣,心道我怎么知道他常不常说,他苦笑道:“我没有寻错门的话,应当就是那位小师弟了!”
“恒儿多次在我耳旁提你,夸你是奇才。果然,这奇才就是奇才,言语都令人新奇,哈哈哈...”崔廉大笑道:“你来是找恒儿吧?不巧,今日城郊有赏雪文会,他一早便去了!”
“不,我来找您?”
林枫沉吟道:“实不相瞒,小侄是有一事想请伯父帮忙!”
崔廉一鄂,“找我?何事?”
“我想请伯父将我身边这位送入狱中探监,他想见他父亲最后一面!”林枫看向身后的胖子。顺着他的目光,崔廉才看到身旁还有一位。
他怔了怔,觉得这眉眼很熟悉。良久他猛地拍手道:“他是谢维之子,谢宇臣?”
他拍拍额头,心道谢宇臣与恒儿有同门之宜,这事全被他忘得干净。不过他一想到昨日下发的具文,满脸愁苦道:“你们来迟了,若是昨日我还做的了主,现在....”他长叹道:“谁也见不到谢维!”
“为何?”
“聂大人在臬台发了文书,今日押解犯人上路,行前一切事宜为保周全,全由他一人逐个提押。今日这大狱谁也进不得,为让此事不出差错,官衙都告了半日假,不然我怎会清闲在家中?”
宁芳落马后,聂荣县以监察使的身份暂行太守职权。他现在是郑州的最高长官,任何人都要听他调遣,包括霍在渊。
林枫没想到聂荣祥这么重视押解,人都被抓到了,还能溜了不成。
感觉到背上的动静,他转过头摇了摇。没办法,聂荣县这一手水泼不进,请霍在渊帮忙也没用。
“就没有任何办法?”林枫心有不甘。
崔廉摇头,“没有,此事除了聂大人首肯,谁也没有办法!”
胖子身子一抖,险些跪坐下来。一想到再也见不到父亲,他辛酸泪就止不住。林枫看的焦急,他拉住胖子就往外走,狠心道:“走,我们去求聂大人!”
胖子昏暗的眼眶中又燃起希望。
“能行?”
林枫底气不足,“不试试怎么知道。”聂荣祥的顽固他记忆犹新,想从他身上劈出条路比愚公移山还难。
但不走这一遭,胖子不会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