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考堂出来的一刻,心里那根紧绷着的弦突然绷断一般。一路走来,林枫脚步越加虚浮无力,摇摇欲坠。直到穿过漫长窄道,冷风呼呼打在脸上时他才如释重负般的长吁口气,像被水里捞出来,后背一片水痕。
险之又险,只差那么一点点就功败垂成,饶是他见过世人不曾见过的世面,心也揪的不行。好在一切过去,不论如何,终归是赢了。
“如何?赢了?”关举一人等在外面,他早已见林枫身后四人挺胸抬头,一脸骄傲的模样,他一个寒颤,想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可能。
此时茅舍书堂也从中出来,垂头丧气,打了败仗军队一样面色晦暗,颓唐不已。
他抑制不住惊喜,“赢了,你真的赢了?”
“赢了!”沙哑两字从林枫口中吐出,似乎用尽他全部的力量。
“好好好!林兄天纵之才,哈哈哈哈,文采倾占世间八斗啊,这般境地尚能.....”他声音渐渐消失,胳膊隐隐阵痛。是被林枫死死攥住了,后者眼神清明,灼灼望着他。
“帮我一个忙?”林枫说。
他从林枫眼中看出不一样的光泽,当下抱拳道:“但有所命,举不敢辞!”
环顾左右,林枫示意一同前行。出了考堂大门林枫才支开旁人,独自与关举道:“茅舍学堂与监审确有私通,千真万确。”
“果然,”关举若有所思,“林兄想让我举发他们?”
“不错!取胜艰难,我不得不以非常之策相激,难免暴露!我估摸着,他们不会坐以待毙!”
林枫郑重道:“你也知道,监审监察同样由抽签决定,茅舍绝无可能按人行贿,他们定是与某位主事暗通渠款。”
“书院校考自来被监正限定,主事者也是州学监正。莫非你怀疑李炳成大人!”关举深深看了他一眼。
没想到他如此精明,林枫不由得刮目相看。现任监正是苏侗,他能从此移开,转而察觉到真正的主事是李炳成,足可见他心思敏锐。
他点头直言道:“不错,我怀疑李炳成。倘若我疑虑成真,李炳成为以绝后患,一定会千方百计褫夺我的参考资格,甚至禁令陈氏私塾,终身不得参考。”
不知何故,关举突然从林枫脸上看出些许狠厉,就听见他继续道:“我不能牵累师兄弟们,更不能败坏师门,他想犯我,我就不能放过他!”
关举没来由心里一颤,“你欲如何?”
“我想请颜真兄修书一封,面呈苏侗苏大人,与他道明缘由。”
“只怕....不成!”
关举猛地摇头,见林枫看着自己,他解释道:“并非我不肯帮,我已将你当做挚友,你遇不公之事,我岂能袖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李炳成把持州学十余年之久,上下同心,难以撼动。苏大人初来乍到,就算他知晓缘由,没有根基也有心无力啊!”
能想到这些,林枫再次对他刮目相看。关举的精明出乎意料。原以为是个只会读书的傻小子,没想到心机也这么沉,像混过官场一样。
不过,肯说出这些,恰恰证明他对林枫真心以待。找借口混过去,要比趟浑水来的轻松,他只是寻常人家,经不得风浪,尤其是得罪李炳成。万一失败,他一生便再无科举的机会。
会试参考,需要地方学府监正上报。如今这一职权扔在李炳成之手。
林枫突然露出笑脸,“我请你面议苏大人,颜真兄以为我在做什么?莫非你小肚鸡肠,觉得我请你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