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误会了。”霍在渊说道:“聂大人临行之际,与我透露一桩天大之事,事关林枫故而有此一问。”
“哦?何事?”
“这,事情真伪已不可辨,但聂大人亲口相传,应当不会有假。”霍在渊也有些拿不准,老人问起,他只能如实相告,“聂大人敕令下官,务必遣林枫入京,秦师要见此子。”
这话从任何人口中陈说,霍在渊都不会信。但聂荣祥乃秦师首徒,他的话还是有几分可信的。
他也几度怀疑此言的真实,秦师不同常人,万民归心,朝堂上却是非极多。以至于他赤胆忠臣之心,几无立锥之地。
温润白玉抛掷泥潭,沉于潭底,能守己身白璧无瑕,难能可贵,却无法染透淤泥,使之成玉。庙堂那一滩浑水泥沼,非用血浸染洗刷不可。相信天子也有其意,否则,又怎会布置地天衣无缝。
老人悚然动容,老眼兀的精光闪过,豁然起身。
“秦苍然!”老人想起十余年前,匆匆一面的那个个子矮小、体态瘦弱的六旬老者。满鬓白发,官服被其常年奔波,拉扯地不甚合体,不成样子。
老人犹记六旬老者自累卵之地入京,万人空巷的光景。排山倒海的欢呼声,万人相迎,万人相送。马车消失在竹林另一头,百姓掩面而泣,追上前去,将自家腊肉稻米扔进车里。
那年大旱,百姓食不果腹!
为官如此,俯仰无愧,大丈夫也!
“秦苍然与林枫,素无瓜葛吧!”老人站在屋中,斑白老眉拧在一起,说出的话也令人冷汗直流。
霍在渊暗忖,老人人老心不老。就是平辈之人,也要称秦苍然一声秦老。您倒好,直呼其名了。
“是,林小子从未离过郑州。”
老人露出回忆之色,秦老头上次自郑州经过的光景,是十余年前了吧。那时林枫还是襁褓小儿,两人断不可能相识。
症结还在聂荣祥。
“老朽知道了,你去吧。”
“先生保重。”
老人知道轻缓,霍在渊心中有底,这一趟京城之行,林枫必然跟随。他依然想不通的是,久居朝野的秦师,贸然见一见这邪乎的小子,究竟为何?
神仙亦有下凡日,只是这下凡所求,太过古怪了些。
关于此事,陈老又有一番猜想。聂荣祥是好手段,借势压人,狐假虎威。秦苍然三字之于林枫,之于天下,好比阉人以君臣大礼缚于自己,挣脱不能。林枫纵是再不愿,也无法置之不顾。
京畿之行,这小子是避不开了。
不过,聂荣祥兜兜转转,不惜以尊师之名迫使林枫,所图为何令人难以揣测。但愿两人一如既往,莫对自己弟子横加驳难。否则他垂垂老矣,一条老命值什么钱?
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老人踱步良久,昨日针刺咽喉、喉若悬剑之感更为清晰。老人本不信鬼神的,只是这一刻心慌的要命,被人捏成一团一样,呼吸越加急促。
佛陀五趣,如堕地狱。
他一跺脚,苍老身躯走出屋子。春风料峭,还带着冷意,老人老眼瞧瞧灰蒙蒙的阴天,不觉呼吸更加沉闷了。
这事儿,还要弟子自己决定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