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得追问,一众青年搀扶陈老,簇拥着离开小路,窜进林子。
百余骑本不同寻常,此后更有千骑。不须赘述,定是府兵无疑。陈忠听其一前一后态势,熟悉至极,是他数次历经生死的追击与逃窜!
天子脚下,出事了!
如是想着,众人不由得更往深处去。未走几步,嗒嗒马蹄,从远处飘来。林枫偏过头,微微可见远处激荡的尘土下,一团黑影迅若奔雷。
青年愣了一瞬,好快!天蒙雨丝,地上已有了朦朦湿意,马蹄下,尘土如艳阳天般的高飞扬开,四散而去,又骤然落地。深谙这时候不存在的物理之说的青年,心间不由得一颤。
愣神之际,本迅若奔雷的黑点飞速上前,一变二,二变三,化成一队百余人的骑兵。不至片刻,骑兵越发近了,踢踢踏踏的声响雨打沙坑一样,连绵不绝。杂乱无章中保持某种默契,有条不紊,沉静肃杀。
装束上瞧不出什么。
青年暗忖,便要窜进林中。突然,一道尖锐刺耳的声响灌入耳中,劲风呼啸,刚抬起步子的青年头皮爆炸,脊背发凉。
糟了!
来不及多想,猛地前扑,牙关紧咬,吃奶的劲也不敢留。须臾,林间探出盘虬卧龙的手臂,攥住青年衣襟猛推,嘭,青年跌坐在地上,乌龟翻盖一样,摔了个大屁蹲。
恍若隔世,林枫大口喘着粗气,散乱舒适的黑发浸湿黏在脸上的。余光一瞥,一支白翎箭矢深深没入树心,尾端尤自摆动,铛铛作响。
两世为人,险些阴沟翻船。
青年怒从中来。
再看从远方奔腾而来的百余骑,眼眶怒火熊熊燃烧。
蓦然,青年瞧见最骑兵最前方,策马疾驰的中年汉子身前,马背上驮着一缕艳丽,却清新脱俗的青粉色。伏在通体甲胄的汉子和马背上,灰黑色泽中扔进一片色彩般,别样风情,夺目妖冶。
女子!
很安静,不做抗争,大抵昏迷了。
青年脑际冲上两个字,人质!
念及此,窜入树林反而更为敏捷。
君子不立危墙,林枫曾与老者争辩,何解?青年曰:君子不救!
安身立命,义伸援手,无妨。若舍己为人,以身犯险,万万做不到。对方是女子,亦不可!
不救,非见死不救,乃明知不可为、明知难为、非能功成身退者,不救。眼下所为,正应了青年之言。
自知之明,林枫还是有的。
嗖嗖!
两只箭矢铛铛扎进面前树中。身子一僵,一股压迫感洪水决堤,直扑而来。两腿灌铅一样,提不起。双脚离地,闷雷似得马踏地面轰隆隆作响,蓦的,颈脖间一股巨力侵入骨髓,闷痛和一股子怪异感同时袭来。
眼珠子一黑,青年昏迷过去了。
树林深处,粗壮汉子双眼赤红藏在树后,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映照公子被马上军伍提起,一记手刀敲晕,用甩麻袋子的手法扔到马背上的情形。
汉子暴冲而出,赶尤不及,死死盯住绝尘而去的良驹烈马,愤怒狂吼,捶打树干。
嘶吼惊动前方,马背上一人回头,讥讽似得一箭暴突,哨声尖利。汉子气吐如牛,因愤怒攥拳,指甲深深扎进掌心而布满血丝的大手猛地摊开,不闪不避,迎着箭矢抓了过去。
探囊取物,接回旋木棒如出一辙!
噗!
羽箭洞穿虎口,撒下一片温热殷红的液体。而箭身,叫汉子死死攥住,断裂当场。
“契丹蛮子,死你老娘,把俺公子留下!”壮汉凄厉狂吼,歇斯底里。
马蹄哒哒,无人应声。
壮汉仰天狂呼,声条撕裂,声震四野。
眼眶禽泪,颓然滴落。登时,更为浩大的马蹄震动由远及近,浩荡而来。
猛回头,人影密密麻麻,少说三千甲士,控弦持戈。甲士急速迫近,像是一朵弥漫血腥味的黑云倾轧过来,沉闷血腥,将人吞进去一般,身躯忍不住恐惧战栗。
汉子呼吸一滞。
禁军!
何等泼天大祸,出动皇城禁军?
脚下一动,汉子站到路边冲林子里喊:“老先生先行,俺寻公子去,您保重!”
黑云掠过,虎目如电,汉子抡圆了大胳膊,硬如铁棒,直直将云后一名士兵抡了下来。另一手还带着虎口的鲜血,眼疾手快,撕扯住缰绳,胳膊旋而一拧,缰绳便被缠绕在手腕上。
只在一瞬,汉子迅雷不及掩耳,借着缰绳被战马拉扯的力道,脚下一蹬,腾空而起,越上马背。
电光火石,一切发生得太快,无人反应。汉子一把逮过藏在马鞍下的马鞭,半空呼啸一圈,怒抽而下,鼓动肌肉地身子骨拧转,烈马分鬃,马匹嘶鸣,离队奔往林野之间。
虎口淌血,甩动缰绳,洒落在黄土里。
《周易·坤》: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陈忠一番动作,声容很大,黑云中甲骑回首一瞥,无人出声。一甲胄有别其余人等,校尉打扮之人,眼眶大亮,夺马手段雷霆之势,泥水全无,处处透着野蛮,手段在禁军杀才里也不寻常,高明的紧。
自上而下挥手,校尉一指,黑云分出一火十人,无声无息,峥嵘有肃,跟随汉子狂奔截击。
这个过程,黑云毫不凝滞。
半柱香后,黑云无影无踪,陈忠与一火截击之人也消失在密林深处。尘土略有潮意,坠落在地,老人一行才自树丛林间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