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大笑,“不好意思,一本兵书都没读过。”
“公子想活!”
“人吃土一生,土吃人一回,闭上眼再睁开,下辈子了。生老病死早晚的事,没什么可惜,至于早夭,谁想?”
嗯了一声,男人突然问:“性命之虞,想杀不能杀,不晓得算不算大事,公子教我,如何取舍?”
森然冷意。
神情不变,青年沉默。良久,“人逢大事有静气,莫急,水落才石出,有个过程。秦将军不是耐不住性子的人。”
青年深深盯着男人,心头压了一块巨石,重愈万斤。全身穴道被死死掐住一样,劲力全失,动弹不得。一动,睁眼真正是下辈子了!
青年想到了霍在渊,同为行伍,男人之于后者,蝼蚁俯仰绝顶,高山仰止。一前一后,天差地别,宛若云泥。
十个霍在渊,不及秦庆安。
青年与将军像是两缸水,清澈见底,不含杂物,起来我往,什么心肠也藏不住。
秦庆安十分真诚,点点头,思索着什么。忽然男人叹了口气,一边朝外走一边摆手,出了洞口,朝阳迎面洒来,男人竟如迟暮老者,脊背被重物生生压弯。
环顾四周,遍野天朝疆土,身后更有大楚公主,少年英才。
男人扶在石上,捂着心口,眼神空洞迷茫,心绞痛一样冷很直流。不知不觉,已然泪目。
眼前光景,青年亦心绪复杂,心间某一点狠狠触动,像被人往心窝砸了一拳,心慌茫然,呼吸急促。他悠然一叹,心忖可怜。天降异才秦庆安,心有所想、心有所属,楚人辽人,有何区别?
男人以自己的方式,许下宏愿。
不择手段!
一念之仁,青年少女得以存活。秦将军还是秦将军,不是深渊爬出的食人厉鬼,即使很像,终究不是。他还有仁心,还在为某事努力着。
***************
无论怎样心思澄明,事实就是事实。契丹二人与掌中鱼肉,缺粮了。
最愁的是秦姓将军,山里,靠山吃山那一套对谁都适用,最让他脑瓜子疼的是,俩人质要供着,管吃管喝,不能饿死。那位金枝玉叶,冷冷清清,半点委屈也给不得。
男人不止一次问自己,是不是脑子有坑,何苦多此一举,擒青年上马!
麻烦、顾忌,更有说不得的隐患!
愁人!
眼下,围山打猎成了唯一的手段。
秦庆安缜密到极致的心思展露无疑。围猎只一人,他与契丹兵卒渐次而为,方圆五里,宁可空手而归,饥肠辘辘,绝不冒险联手、绝不逾越雷池半步,将青年少女留在洞中。
每次围猎,男人留守,一切无虞。契丹兵卒,须将洞中一切物件,石块、木棒、指甲盖大小的兽骨,乃至于昨夜燃尽的草木灰,统统清理。只余两个终日不照面、无言无语的男女,和一个比脸还干净的洞窟!
君子性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对于青年,未做出格之事,平平淡淡,人畜无害,秦庆安仍不敢掉以轻心。有些人,注定与众不同,显然,青年在此列。那些所谓聪明人,被擒荒野,拼命藏锋掩拙,寻迹脱困。小聪明,不足一提。
秦庆安不放眼中,自作主张,愚蠢至极,男人正眼瞧去也欠奉。
倘反其道行之,死抓囊括劫匪在内地任何可乘之隙,沉着冷静,夺取生机,真智慧!
心照不宣,两人皆是。青年寻迹脱困,男人严防死守,未有试探,一开始便真枪实弹,拳拳到肉。胜负输赢,干系的都是两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