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被方文请出听潮阁。对于二者离席,大家心照不宣的无人问津。杜岕唐怡这些磨刀霍霍,本欲从他口中撬出诸多缘由之人,也怯怯懦懦不敢阻拦。
许阳方家嫡子方敬亭,公然出面悍护一人,暧昧意味不言而喻。且方家与天家一体同心、和衷共济,皇后方氏灵牌长供华清宫,寿灯火光通明,一日不绝。方氏一脉荣宠之盛,一增再增,方文所受之重,比之东宫太子亦不逞多让。
桩桩件件,无不彰显方家地位的敏感多变,某些时候,方家代表的就是天家。譬如眼下,当殿训斥杜岕、唐怡与老成青年,只因他方文薄面受损?
笑话,咽不下这口气,不知能伸能屈,方敬亭安能在偌大京城地界翻云覆雨、左右逢源,成各家座上宾,与老一辈同坐?
再者言,饶是方家势大,也绝无公然挑衅三家的底气底蕴。乱拳打死老师傅,方家到底也不是铁板一块,滴水不漏。断条腿下来,还是能踢一踢的。除非他代表的不是方家,是座上的男子。
“多谢糊涂兄!”林枫稽首。方文领着前者漫步在一条羊肠小道中,曲曲折折,淋了雨水的混黄黏土面上盖着青石板,同样湿漉漉的,沁出深青色泽。
孤岛下是寻常土壤,再往下就是岩层了,无法深挖,过个几千几万年兴许会矗立起一座峰峦。所以这满目黄土泥沼,看似寻常,平铺在这方地界,价值不啻于真金白银。
林枫再次为糊涂兄的手笔惊叹。
折扇拍打掌心,方文愁苦道:“愁人呀,想让你谢我,拉不下脸啊!”他苦笑一声,“硬说是帮你撑腰才得罪这么多人,你指定不信!不这么说,好像亏了啊!”
“亏不亏的我不知道,总之我不信!”林枫点头。
“瞧瞧瞧瞧,卸磨杀驴,利索的很!”幽怨两声,折扇青年一阵咕哝,然后大笑道:“不信便不信吧,又不是我的本意,但出面的是我,这份情不算大,可你得记着!”
林枫想了想,自己的人情可谓一穷二白,一文不值,谁拿谁吃亏。不过还是重重点头,“记下了!”
“做人呀,总得万全准备不是!”方文意味深长道:“当下一文不值,兴许明天就价值连城喽。这种事儿谁说的准!反正顺手推舟,天塌了有人扛着,白捡人情有啥不好,又不损失!”
林枫又点头,是这么个理儿。看不出正人君子面相的糊涂兄,也有蔫打算盘的一面。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你被不少人盯上了!”方文话音一转。
“看得出来。”
“嘿,真平静。”林枫的淡然让方文翻了个大白眼,“说实在话,你到底是柔能处下,不将唐怡杜岕这等跳梁小丑放在眼中,还是虱子多了不痒,懒得搭理?怎么感觉......”顿了顿,方文试探道:“比我们这些蒙在鼓里的人糊涂蛋,更要糊涂?”
“总算有人回过味了!”林枫一脸疲态,涌出深深的无力感,长吁短叹。
方文一脸呆滞。林枫神情不似伪作,京城中牛鬼蛇神、三教九流,龙蛇混杂。他处京多年,摸爬滚打皆有接触,早有双目识人之能。察言观色,话出口时林枫声容色茂确然真心实意,不掺半分假意。
心中一凉!
他真不知道!
当事人都蒙在鼓里,那云邯云东程与众多心思大动之人,岂不成了无妄。尤其尚书左丞云邯,冤到骨子里,特么招谁惹谁了,一股脑站到风口浪尖,受尽横眉冷对!
“陛下和秦老头神神秘秘,意欲何为?”方文喃喃。
无人回应,这也是林枫想问的。
“你怎么想的,任由陛下胡来?”方文道:“简直荒唐!”
“荒唐与否,未水落石出之前不好定论。陛下秦老并未不明之人,风波搅得这样大,不会无的放矢。说不得我当真异于常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