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文不明白林枫的想法,就像不明白溺水的人,紧抓一把稻草有何意义。该抱紧的是船只或者横木,不是稻草,而这些救命之物在他身边陈列,触手可及。可恨他不屑一顾,缠着稻草缓缓下沉,还冲着穿上施救之人放肆狂笑,面无悔意。
脱节了!
方文又气又怒,这小子不守规矩,和现实脱节了一样。恍惚间,赤裸着森白皓齿的青年,好似触动了什么,有东西打脑海一闪而逝。
折扇轻摇的青年脚下踞趔,险些踉跄扑倒。
“林兄这话,晦涩朦胧,耐人寻味呀!”他拽住林枫胳膊才稳住身形。
“哪里朦胧了?”
“哪里都朦胧,”方文正色道:“你可想清楚了,晋王殿下虽彬彬有礼,纤尘不染,终究是我方家与天家的后辈子嗣。抛开人臣之礼,他该喊我声舅舅。浑水趟进去了,你要护他周全,负责捞出来!”
“否则,”方文眸子阴翳,“我要与你说道说道!”
不明觉厉,隐喻威胁。
皇后方氏的三位子嗣中,晋王无疑是最废柴、且难堪大用的。可耐不住这小子人缘好,白白净净,又一副衣冠楚楚、不谙世事的稚童心智。白嫩小脸微微一笑,单纯中带透着稚嫩烂漫,又略显英俊,雪兔似得谁见都心生怜爱。
生来一副吃软饭的派头,漫过青楼楚馆,满楼红袖招。
还有一身正气,由内而外洋溢赤子之心,圣贤祖训谨心恪守、而又温和纯雅。方方面面,接触越深,越容易被打动,看做亲生子侄。糊涂兄方敬亭跟人家还有铁打的血脉亲缘,浓郁过水,没理由不为他点提两句。
林枫明白,自己虽是他挥鞭御马,一路谈笑请来之人不假。可亲疏远近还分得清,人家又是皇子,封号晋王,于情于理也该站在亲处。
林枫眨着眼皮,“尽力而为!”
眼睛狠狠一瞪,方文气道:“何谓尽力而为?你想做甩手掌柜!”
“没这意思,都说了,我二人互利互惠,并无利用之嫌。”林枫道:“他护我师徒一行安稳,我帮他寻一条活路,不太好走,但方向是没错的。交易是这么个交易,至于他能走到哪里,走到什么程度,乃至于以后愿不愿走下去,还是转身回来,战战兢兢做回他的晋王殿下,他自己选。”
“这算什么,杀生取义!”方文怒目而视。唤作楚勉的少年,于他而言分量不轻,情急之下说出的话也少了些避讳。
“绝无此意,是一场双向选择。赌坊规矩糊涂兄不会不知道吧?”林枫沉声。言下之意,两人便是坐在朝堂的赌徒,同心共利不假,但想要一路高歌猛进成为最上头,要看人家愿不愿陪你玩了。
不巧的是林枫很没赌品,只懂愿赌服输,不懂赴汤蹈火,尤其还是这类风险极大的牌面。楚勉给他的筹码,他帮其翻了一个番后做两清算,谁也不欠谁,分道扬镳。其实与他而言,带给楚勉的机会比小家伙付出的代价大得太多。
盟友占大头,生意做到这份上已经很道义了,良心不痛。
方文回过神来,打翻了五味瓶一样百味杂陈。原来在洞穴之中,独处的两人哪是闲聊家常谈经论道,分明是与虎谋皮、自寻死路。楚勉个小混账还不自知,蠢得跟头猪一样,不成气候。
可换句话说,眼前青年当真心思玲珑。
洞之先机,磨难临至,才发觉人家万事俱备了。
“好手段!”方文看向远处,粼粼光波映在眼中熠熠生辉。他不想再看林枫,看不懂。细思一板一眼,皆有可取之处,发人深省,但又尽干些丢西瓜捡芝麻的不平事,耐人寻味。
总之,脑壳里的东西和他不一样。否则首要剔除的就是楚勉。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突然笑道:“撑不住了记得知会我,你糊涂兄长替你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