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偷偷摸摸折回书房，推开门缝一看，正对门前匾额之下的仕女捣练图上，泼墨山水似得浸染两个大字，蠢驴！

惊煞旁人。

之所以称为泼墨山水，与字体好坏并无干系，虽则云立恒字墨成骨，笔尖流转冲折、撇捺点横均已敛去锋芒圆润老道，只是放在此处，便是书圣王逸少的《兰亭碑帖》，也不显俊美。这么叫只是因为俩字儿够大，泼墨一样，几乎占据整个画幅，只在字里行间地间隙与间隔中，裸露出画面本色。且字体笔锋不一，不显凌乱却互有间隔，是嫌毛笔不够大，少年将六七支攥在一起，当一支用。

够狠！

只瞧一眼，林枫便知回天乏力，悄悄退走。

云立恒在外伫立等他，嬉皮笑脸，“没用的，本公子做事干净利落，不给任何人可乘之机。”

“你厉害！”林枫气愤又无奈，这货把自己也算计进去了。云邯上辈子是毁了天下么，生出这么个混账玩意。

少年挺起胸膛，“自然！”

林枫觉得有必要和他好好聊聊什么是生意人，拉着他边走边说，“且和你老爹说清楚去，此事你一人而为，与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少牵扯我。”

青年实在不敢想云邯推门而入，老脸是怎样的精彩绝伦。逝者如斯，过往者身后留馈之物亦不得安歇，惨遭贼人毒手。深仇大恨不啻于杀父之仇，不死不休。

怕就怕老东西不分皂白，把账算在自己头上。该死的云立恒，败家丧德，对老爹祖君也不手软。

少年苦大仇深、奋力挣扎，“使不得使不得！”

“快去！”青年瞪眼厉呵，“你老爹将你我看做一丘之貉，你不认罪，不是将我推入火坑么！”

“本公子是生意人，童叟无欺，这事儿对我来说也不小，你忍心我一人受罚？”

云立恒揽抱院中上了年头的盘根老树，死赖不走。

林枫问道：“你也算生意人？”

“咋不算？”

“你那是强买强卖！”青年气道：“你见过商人卖物，不与买家商议协定就自作主张的么？你倒好，一言不发，将我坑了个底朝天，不买还不行！你这商人做的顺当呀！”

少年愣了愣，心道好像是这么回事儿！

心中打了一个转，他立马趾高气扬道：“本公子以物易物，人有所求必有所予，更是老少不欺。你敢说那两字儿挂上去，老爹看到后怒气冲顶，气的头昏眼花，你心里半分喜意也无？”

“呵，你猜你老爹头怒气冲顶之后，会不会剥了我的皮？”青年悲愤难平：“做事不想后果的么？”

少年狡黠大笑，腕臂将树干搂的更紧了，“那就不关小爷的事喽，仇本公子帮你报了，后果你自己担着。看在你我深情厚谊、本公子又纡尊降贵喊你一声兄长，按说是一码归一码，可另加条款也不是不能商量！”

仿佛听到他腹中算盘啪啪作响。

林枫无奈挥手，“说说看！”

“易尔，”云立恒精神抖擞，跳起来竖一根手指，“我云家虽不起眼，难跻门阀世家之流，却也不是唯利是图之辈。本小爷一不收银钱二不沾珍宝，免得惹人眼红，击大厦之将倾，做那雨水倒灌的蚁穴。我所求，不过是林兄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