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不置可否。
老人不依不饶道:“魏王殿下虽则早早离京,后手之多,令人咂舌!魏王府管家陈滢,正是柳月馆门前,遭人刺伤的两者之一,究其根本,乃此人心肠毒辣,与尚书左丞云邯之子云立恒,口角龃龉,定下一桩口头协定,后害命取胜,这才招致祸患。”
男人微微出神,不择手段的性子,与自己倒是十分相像。
“臣以为,当务之急,首要稳定人心,避免议论大起,影响朝局。二来则彻查此事,青楼楚馆女子,位卑足羞,也是一条人命。我朝律法,对待人命,凡有违常悖逆之处,从无高低贵贱之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如此一来,一可追根溯源,择定诸人罪责,公道合理,二可昭示陛下平明之理,公允处定夺,绝无偏私之嫌,使内外异法!”
男人阴沉不定,死死盯着老人。
名动天下的秦师,绝非顽固不化地朽木,能与如履薄冰之境坚持至今,除了身为天子的他鼎力支持外,少不得自己筹谋。毕竟人各有心,天子陛下之于前者,更多地是狼子野心。
因而对于此事,不宜深究,和光同尘自是最好,一旦不成,也可追根溯源。但这追根溯源里所谓的‘根’,绝不至大动干戈,深挖根本,到了入木三分,为女子沉冤昭雪的程度。至多至多,查清太子缉拿几人的根本缘由,点到即止,不能再多。
而根本缘由,清澈见底。
云小子一意孤行,与柳月馆管事儿透露风声、暗通渠款,无疑是合谋之意。但他转而与公主府纠缠不清,遭使清乐以未明之法,胁迫太子中途退身,全盘接过,而后计划不变,事发之地仍旧是太子麾下柳月馆。
本已退却,两袖清凉的东宫殿下,明明一事未做,抱着隔岸观火的心态,坐观虎斗,是大喜之事。只因案发地点不合时宜,基本上与家门口无异,硬生生将他扯了进去。
而此间人情,林姓青年只见紫红衣衫,未见东宫车马,如何肯念?
寻常事端倒也罢了,他自有抽身之法,能撇干净。但此次所有铺垫均他一力为之,被别人摘了果子。又是十分罕见的大果子!
不打鹰,竟也被鹰啄了眼!
来来去去,玩耍戏弄,楚承身为国储,欲哭无泪,如何能忍?
不想也知,若不是几人身份奇高,高到不能动弹之地,四平八稳著称的青年,杀人之心都有了!
高座上位的男人,冷冷盯了半晌,似有深意道:“深夜入宫,仅你一人尔!”
老人怡然不惧,“回禀陛下,正是,臣一人尔!”
“你来,劝朕彻查?”
“正是!”
男人讥讽大笑,声音在大殿之内回响。明亮灯火被狂风吹拂,摇摇欲坠,像极了下站老人切身处境,巍巍弥留。
“朕不准!”男人眼光冰冷,杀意盎然,如暴然挥下的屠刀,鲜血淋漓,“朕知道,林正一事大有微词,多少人同你一样,戳着朕的脊梁骨,在心底怒骂。朕还是那句话,已死之人,无论因何而死,哪怕是护驾殉职,在朕眼中,也绝无旧情!”
殿中空气,因男人一言,骤然冰冷,老人心凉如冰。
“因为死人,再无用处,不配朕顾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