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们踏入金銮殿堂的瞬间,昏暗天空兀的亮如白昼,黑云沉沉压抑的漆黑天空,仿佛蒙上了广阔的黑色幕布,一缕光亮也照射不进来。
白昼般的夺目光亮只有一瞬,雷电殛击行成的闪电巨树爆发出世所罕有的光亮,时间极短但及其猛烈,任何物体应有的色泽在那一瞬间中全部浸染成白色,没有血色的那种白色,白的晃眼。端坐高阁背朝天空的青年少年,身后闪动着汹涌浩瀚,在闪电巨树为背景闪烁的同时,他们面向天极宫,眼神清亮,脸色阴沉如骤雨。
轰隆隆的雷声很快响彻,震耳欲聋,像荡漾在空气中的涟漪,层层递减却越扩越大,几乎成了这片天地的填充物。
云小子及时捂住耳朵,仍无法隔断汹涌雷声。巨大的爆响无孔不入,他甚至能感受到身下高阁轻微颤抖了几下。
孙卫轻轻叹了口气,说好多年未曾见过这等雷势了,今年夏日,比以往都要不同寻常。
方文想起了林枫,他其实很想青年现在就与他们坐在一起,想知道他看着那阶梯三分之二距离时,是怎么样的表情。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还是早知如此,了然于胸!
昨日林枫的欲言又止,方文看在眼里。他很明白林枫想说什么,但与他给陈老出的主意一样,现在的他呆在狱中是最稳妥的。如果他能一直呆在大理寺,那么什么事情都不会找上他招惹他。除非他主动出击。
方文微微一笑说,今年夏日的京城,比往年都要精彩。因为一切的中心,是一个很精彩的人。
从十二角楼牌坊上看不到金銮殿里的情况,只能隐约瞧见恢弘殿宇明黄的琉璃瓦片和墙壁的朱红色,不过现在天空黑的沉闷,一切都灰蒙蒙的。
暴雨沙沙下落,又一道光亮照亮几个男子的侧脸,谁都没说话。很快有脚步声急促踏来,稳健有力且密如鼓点,可以想象脚步声主人的力道与速度,何其惊人。有一个浑身甲胄的将士出现在高阁顶端,轻声喘着粗气,漆黑鳞甲仿佛被洪水冲刷,黑的发亮。涓涓细流般的水渍自铠甲缝隙中流落,不至片刻,脚下已然形成一片水洼。
这人扯下背后的暗红披风,仿佛刚从水中捞出来的大布,被浸湿的颜色很深,像鲜血涂抹的一样。此人用力拧住,水滴哗啦啦的落下。
暴雨击打着屋顶和窗台。几人看着这个从洪水中奔腾而来之人,狂风穿过窗口吹在在此人身上,像千里奔徙护送军机情报的斥候,发丝飞扬,猎猎如战旗。
“宋家部曲!”此人嗓音嘶哑,无与伦比的高傲,他说出的四个字,像是在说出‘我是太子’那样傲然。
男人掏出一张信封,“今非昔比,俺家老爷也很难在今日的情形下,暗中做什么手脚。诸位知会俺家公子,阴手朱无常的人情,老爷给公子用掉了。”
信封放在桌上,雷厉风行的军伍杀当即披上染血般的披风,真正是如同最后一位军士面对十万敌军,奋力披上大旗,蹬蹬下楼扎进黑色雨中。黑色的雨幕把他吞噬了,但他仍然顶着雨点击打冲向那片宫銮,脚步声回荡在风中,在他身后,似有尸山血海沉浮。
不知为何,每逢逆境,哪怕算不得多么困难的景况,宋家袍泽总能给人一种默然无声的冲天豪情和孤独。好像这一伙人经历了血与火的历练后,将人性中某些阴沉却不伤人的东西,激发到极致。
孙卫拆开信封,写满了陈老入殿这短短半柱香时间内,做了多么惊人的事情。面圣不跪、御前要座、怒斥天子、历数朝臣.....将天朝上国的崇明善意毫不遮拦的揭开,俨如撕开血肉和疤痕,赤裸裸演绎到光天化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