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还是躲不过这事儿啊。而且看来皇帝是有心显摆,竟然拿起那本札子给李不弃看。
其实李不弃已经听说京城传言自从皇帝和范仲淹在天章阁奏对之后,皇帝就拿了范仲淹的“条陈十策”向重臣征求意见,也算是吹风,所以其实京城里这“十策”的内容已经传开了。而且欧阳修、王拱辰等大小官员也纷纷就此上书言事,京城中已经一副革新山雨欲来的样子了。
虽然已经大体知道范仲淹的条陈内容,但是李不弃还是接过札子装模作样的仔细读起来。果然那“十策”的内容和李不弃后世了解的差不多,因为只是初步建议所以比较简略,并没有具体实行措施,所以一会儿就看完了。
见李不弃抬起头来,赵祯笑着说:“厚农桑增加赋税,明黜陟、抑侥幸等措施减少冗官可以节约钱粮。择长官、精贡举、减徭役、重命令、推恩信使百姓乐业。朕以为这十条切中要害,不弃,你看如何?”
看着皇帝一副“夸我啊,快夸我啊”的表情,李不弃的脸都快抽成了包子了,只好期期艾艾地说:“臣以为还是应该加一条,扶植工商,这样可以在税收上开源,于增强国力多有裨益。”
皇帝便不在意地说:“嗯,这条也可以加进去。朕正召诸卿上书言事,你也可以写个条陈上来。嗯,只要这些都实行起来,不出几年大宋就能国富民强了吧?”
李不弃念头急转后决定还是向皇帝说实话吧。反正已经躲不开了,能在皇帝面前落个料事如神的印象,再顺便给一些人上上眼药也不错,说不定还有意外之喜呢。
他拿定主意后便说:“陛下,不是臣搅扰陛下的兴致,只是依臣看,若是这十条一起施行,可能难以成功,而且可能造成朝堂上下大的动荡。”
“嗯?”赵祯捋胡子的手停在半空,问:“为何?”
李不弃开玩笑说:“臣说的一些话若是传出去只怕要给弹劾成筛子了。”
赵祯笑道:“好,那就当是聊家常,不要这么多人伺候了。”
陈琳忙让一众小太监退出去,赵祯才说:“好了,现在可以说了吧?”
李不弃这才说:“陛下看这‘明黜陟、抑侥幸、精贡举、择官长、均公田’,若是施行下去的话无论是士大夫还是勋贵都没有以前活得自在,这便得罪了所有士大夫和勋贵。这‘重命令’一条要严格遵守朝廷号令,更让很多人失了上下其手的空间,自然会引得他们反对。这减徭役和推恩信又断了地方官和胥吏们中饱私囊的路子。陛下算算,朝廷上下还有多少人不被波及。”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善财难舍,此乃人之常情,臣能料定这十条一旦实行下去必然物议汹汹,对范参政肯定也是交相弹劾。而罪名嘛,臣都替他们想好了,就是‘朋党’。”
赵祯便问:“为什么是朋党?”
李不弃说:“若是同时施行这十条,涉及天下数万官员和胥吏,亿万百姓,事物何其繁杂?一两个人是成不了事的,若是用不肖之徒说不定还会坏事,所以必然要引志同道合之士以为臂助。再者既然要择官长,必然要罢免无能不肖之官,任命称职之人。只是到底什么样的人能胜任那官职,一向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这些都会给那些反对的人捕风捉影的口实。”
“而且范参政道德高尚,臣实在想不出他有什么把柄可抓。因此结党虽然难以查得实据,却是攻击反参政最有杀伤力的罪名。当然若想再离间范参政和陛下的关系,还可以再给范参政扣上个谋反的帽子。”
赵祯完全不相信,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大宋朝堂上皆知书达理之辈,怎会如你说得这般不堪?便是有一两个宵小之徒,朕也不是糊涂的,怎会给他们离间了去。朕看来就这么糊涂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