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见么？

连个鸟也看不见，连个飞机也看不见，看见月亮了没有？

大老白天的，哪里来的月亮？

你怎么就什么也看不见，不和你聊天了，你真不会聊。

李玲艳吃完饭，洗饭盒去了。赫正材摸不着头脑，天上确实没有飞过鸟，也没有飞过飞机，大白天地也确实只能看见太阳，看不见月亮。

赫正材吃完饭后，也去洗饭盒了。饭盒是个小铝盒子，或者铁或者铝合金的。那时候，我们一天两餐，早操过后，饭盒装米，一般是小米，也有半大米、半小米，也有少量全是大米，白白的米饭将引来多少羡慕，有时间也放两块土豆。装好以后，送到灶房。

蒸饭的常四，把每一个饭盒随机安排在蒸笼里，倒上水。中午下课，饭熟了，我们冲进灶房，在长方形的饭台上，搜寻自己的食粮。饭盒上用油漆写或划刻自己的名字或其他标记。

取到饭后，各自找一个地方，在饭上倒上油盐、小菜、柿子酱之类调味品，即开食。住宿的学生，一般是宿舍；半灶生，即走读生，只在校吃中午饭，一般是教室。有少数同学为了方便，或其他原因，就在水管旁。想喝就喝，吃了就洗。李玲艳经常在宿舍，每周有两三个中午在水管旁。给别人机会，就是给自己机会。那时我们每周上五天半课，住宿生星期天到校，一周吃十一盒饭，星期六中午才放。

饭盒太多了，有时候水倒少了饭就干硬，或者不熟。这一餐就没有了，不带干粮就只能饿肚子。干粮都有自制的干馍片、炒米豆、炒面粉(一种黍米磨得面粉，炒熟)。

姐姐李玲艳家每年养一两头猪，周围几个女生宿舍干硬不熟的饭，她都收集起来，周六带回家，二妈家的猪，吃了不少的生米饭，每年都很胖。

灶工常四养得猪更多，听说有八、九、十来头。管灶还要清理卫生，全校的倒饭，它都收集。几乎每周六，都有大半的饭是生的或半生的。他不往饭盒里倒足量的水，米饭当然就生或半生了。大家一边骂，一边倒饭，四五百学生，那场面真壮观，只听见：咚！咚咚！咚！

后来，同学们有两种方法预防和反抗饭生：一是自己倒水，放在蒸笼上；二是周六干脆不蒸饭，回家吃，反正吃不上。常四当然有对策：一、学生即使自己倒了足够的水，蒸出来的还是干饭；二、大数量的干饭不定期，有时前移到周五、周四，有时猪没得吃，干脆就周一。

同学们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出现了干饭，主动倒给姐姐李玲艳。每周六中午，二爸李生旺，赶个毛驴车来接姐姐。后来，常四规定：不准倒饭(这是假的)，要倒只能往学校心泔水缸里倒(这是真的)。学校的泔水缸归他清理。姐姐所收集的，不管藏在什么地方，总是在她上课的时候，被常四搜走。

后来，二爸的毛驴车就不来了。姐姐只能在一个有锁的小箱子里，收集一小袋。

一周吃十一顿米饭放油盐。油盐就是油炒盐，讲究一点的家庭多放各种佐料。不挑食的孩子们，一个个长得粗粗壮壮，小米土豆富含各种营养。

这些长得健壮的孩子们，就是比较活跃。操场上有篮球架、排球网、当然还有跑道。学校下边有水井，有一条小河，河边有杨树、柳树，柳树不是垂柳。操场可以跑和玩，小河边可以散步和学习。

从水井旁那棵柳树数起，延河往前第十八颗柳就到了常明诚大百货商店。我经常见到，第十一到第十二颗柳树之间，李玲艳和赫正材一起背课文。

我常想，六年级的教材和四年级的一样吗？

参考文献：

路遥.平凡的世界(学生吃饭相关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