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烟尘弥漫,影影绰绰行来数百人,服色动作相同,左手下垂,倒执长柄陌刀,刀光雪亮,右手夸腰间横刀,背上露出一角弓弦,脚步起落,百人如一,地面为之震动。
走得近些,才能看清,身披绿色内衬官服,臂膀处上绣着白色斗牛,外罩麂皮轻甲。
无旗号,无号炮,亦无人擂鼓助威,径自走来,双眼平视前方,毫不理睬脚下是山是海,看似并不出奇,气势却如排山倒海。
銮驾一方的马匹不安躁动,唏律律的嘶鸣声不停起伏,有不少马匹失控,将背上府兵摔落在地,向后方发蹄狂奔,浪穹诏失控的马匹更多,后方仪仗遭了冲撞,错乱一团。
睿宗惊愕地看着这支陌生又熟悉的队伍,相距两百步,一百步,还没有停下,台下文武百官骚动,麴崇裕紧急调派了兵马到两翼。
五十步,二十步……
高高在上如武后,都能看到千牛卫备身漠然前行的脸。
“止”一声大喝,仿佛永远都不会停止的队伍,脚下一顿,戛然而止,肃立原地,横竖整整齐齐,似乎从来都未曾动过。
“天兵威武,小王……”傍时昔舔了舔嘴唇,打算说些场面话,没说完,远处又有动静。
“轰轰轰”这次是真正千军万马的动静,辽阔的平原大地,烟尘大作,马蹄践踏处,如平地惊雷,千骑顶盔掼甲,如巨浪倒卷,须臾而至,苍凉的鼓角一吹,勒马立停。
热风吹过,睿宗皇帝身边的宦官,奉上棉帕,请他擦去脸上汗珠,此事无人嘲笑,台下众官,扯着衣袖擦脸的人不少,身躯胖大的傍时昔瘫坐在椅子上,脸色青白。
武后松开握紧辇车的手,看着远处策马奔来的两名少年将军,红唇微动。
权策和郑重一前一后狂奔,纨骕骦腾跃起来,青鬃红纹如同一幅流动的彩画,来到千骑驻留处,权策勒马,纨骕骦前蹄腾空,亢奋嘶鸣。
海碗大的马蹄踏落,再看滴漏,正是未时初刻,分毫不差。
“臣权策,郑重,拜见天后,拜见陛下”权策两人步行到銮驾前,叩拜如仪。
武后看了眼傍时昔的丑态,嘴角闪过一抹笑意,沉声吩咐,“近前来”
她没有指明是谁,但大家都知道,权策起身,向前走了几步,甲胄哗啦啦作响。
“撤去滴漏,你登辇参乘”武后开口下令,转头看向銮驾旁的武三思,“三思,权策的纨骕骦,由你牵回东都”
权策局促地坐在御辇侧边,挨着半边屁股,闻令尴尬,看向武三思有点不好意思。
武三思却大度,笑容如沐春风,“侄臣领命,权将军且放心”
銮驾重新起行,大鸿胪李三省忙前忙后照料傍时昔,“王爷受惊了,速去弄一碗安神汤来”
忽的脖颈发凉,回头一望,看到了武三思灿若云霞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