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于是，两个人向右拐，沿着一条马路直走。然后拐进了一条小巷子，进了一栋农民楼。

“不好意思，我这里是集体宿舍，要不然，你可以睡这里。”

“没关系的。”

“给你热了菜，昨天同事炒的。我们几个手艺都不好，有时候都没怎么动，就倒掉了，怪可惜的。”

“有的吃就好了。哇！还有鱼。”

何文赶紧夹了一筷子，然后有种吐的冲动。心里一个声音狂喊：这也太难吃了吧。没办法，装装样子，无比艰难的吃了半碗饭。然后就说早上嘛，少吃一点好。

“洪梅是东莞的一个小镇。东莞30多个镇，个个经济都很强。洪梅和望牛墩都是小镇，经济算很差的，洪梅电器厂是这里最大的工厂。你可以在这里租房，1个月1个月的租，找工作的一般都这样。房租300块一月。下午我们一起去找吧。晚上你再去我上班的永正书店看看，可以免费看书的。”

“好。”

于是，何文和邓海强花了一下午的时间，跑了三四家旅馆，最后选了一家新开的，旁边有一大块空地。上楼麻烦点，要绕到侧面。好在有电梯，4楼也不是事。安顿好的时候，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吃完饭，到邓海强书店里看了会书，就回来了。趴在床上算了算手头的钱，剩下不到1800了。没有电脑也不行，还要买一台显示器，就买最便宜的。刚刚看了，洪梅中学旁边有个餐馆，便宜的2.5元/餐，好一点3.5元/餐。吃一天便宜的，吃一天贵一点的。算来算去，只能支撑两个月的时间。好在邓海强说东莞的厂一般是包吃包住的，也就稍微安心一点。

第二天，何文去邓海强上班的书店里逛了逛，然后就坐车去南城步行街电脑城，和老板杀了半天价，买了一台14寸的电脑显示器回来，二手的，不到400。

到中域电讯预存话费买了个小灵通，粉红色边的，很娘的感觉。

装好电脑，打印简历，就开始找工作了。

晚上一盘算，不到1200了。

（五）

东莞人才市场就是智通人才市场一家独大，可惜要10块的门票，对何文来说还是比较吃紧。网上投出去的简历又是石沉大海，没得办法。

8点多起来，到南城汽车站转车，由于不熟悉地方，到了莞太路智通的时候，已经10点多了。买了票入场，手里捏着昨天晚上查的展位表，一个一个找过去。开年的第一场招聘会，人真多啊。A、B、C三个馆，每个展位前面都堵满了人。有的展位就只负责收简历，说回去看了再打电话，看着那厚厚的一叠，估计希望不大。逛了一圈，把人事行政类的岗位都逛遍了，基本上没什么机会。不是要招有经验的，就是要女的。又逛了两圈，勉强投了几家，有工厂也有公司。再逛也无益，于是出来。

买了份报纸，厚厚的一叠，前程无忧招聘专版，从头翻到尾，都没看到自己想找的岗位。只能带着满满的失望离开。

回到永正书店的时候，已经4点多了。和邓海强聊了下天，看了会书。等他下了班，和他在镇上到处逛了逛，一天就过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如此，一周很快就过去了。

眼看着兜里的钱一天天变少，吃饭也变得艰难。风在外面吹，撞着门，从门下面的缝里溜进来，在这孤单又静寂的深夜，显得格外清晰。

“人的一生，像是四季的轮回。而我现在，只不过在冬天而已吧。但是这个冬天，到底有多长呢？”

一过元宵节，应聘的人就多了很多，企业也多起来。何文徘徊在人才市场，找昨天晚上标记出来的展位。顺着靠窗的那一排走过去，看到一个公司，定睛一看：储干。和手里的纸条比对一下，发现是A，不免欣喜。展位上坐着一个老头，说话是很典型的广东腔调，还有一个女的，可能是助理吧。

何文赶紧把简历递上。那老头打量了下何文，看了看何文的简历，说：“自我介绍一一吧。”于是何文把早就练熟的话讲了一通。然后，他又问：“5S是什么？”

“5S？”何文顿时一愣。脑子里一闪，想起在学校里的时候百度搜索过，一时间只记得前面四个了。“整理、整顿、清扫、清洁”何文故意讲得很快，含糊带过以避免最后一个不知道的尴尬，那老头一听，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不错。你的简历放这里吧，可以的话我们会打电话给你的。”

何文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想想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就补了一句：“好，我等您的电话。很希望能够有机会在您公司工作。”

“好。”随后何文又投了几个公司。一般看到那种比较殷勤，在外面发单的，多半是做销售的。后面又投一家公司行政助理的，还有一个储干，好像是保成咨询吧。保成咨询不一样，和何文聊了会天，就给了何文张纸条，要何文下午去公司参加第二轮面试。何文站在旁边看了下，几乎每个人都拿了。也就没当回事。反正下午也没事，去看看吧。

公司在莞城，倒也不是很远。下午2点的时候，会议室里就已经坐满了人，光线有点暗。看样子，没有一个个叫过去面试的意思，那就应该是集体面试了。集体面试向来是何文的强项，其实自己也不知道是为啥，反正就是能够脱颖而出的那种。

“今天的面试，不同于你们所见过的任何一次面试。绝对可以让你们学到很多东西。”主持人上台，就抛了这么一句话。

“好大的口气。”何文暗想。接着主持人开始提问：“如果领导安排你一份工作，你知道这样做是错的，你会怎么办？”一连十几个问题，由应聘者抢答。当问到“怎样理解企业的文化？”的时候，何文站了起来，回答：

“不同的企业有不同的文化，就好像每个人的性格都不一样。对于企业来讲，没有什么文化是好的或者是不好的，适合的文化就是好的文化。并且企业文化也会钝化，因为企业里的人是不断进步的，每三到五年，企业文化就要进行一次重塑。所以，企业文化也是不断成长发展的。”

一边讲就一边看到主持人微微的点头。“哼，俺的专业知识可不是盖的。”何文暗自得意。

“好，这一环节先到这里，现在请刚才没有回答问题的和迟到的人离开，你们已经被淘汰了。”主持人话音刚落，人群中就引起一阵骚动。这么远的地方赶过来的，太不合情理了……。有七八个人陆陆续续起身走出会议室。

接下来就是自我展示环节，何文站在台上唱了一首beyond的《不再犹豫》。回到位置的时候，旁边一女的探过来问：“你是广东的？”何文摇头笑了笑。然后主持人就要大家说说最感到遗憾的事情。于是大家纷纷上台，讲得都很真诚。最后不知道怎的，就讲到了父母、兄弟姐妹之间的沟通。何文也讲了个和父母沟通的例子。但是越往后，就越觉得不对劲。怎么全都是缺乏沟通，缺乏理解的呢。满满的暗黑感觉。主持人就一直提问：父母的生日你们记得吗？当时是什么原因导致现在的沟通状况呢？现在可以做些什么弥补呢？

这一问，大家都默不作声了。

面试的第三个环节，是集体讨论然后派一个人去讲解。题目很简单：A市要修一条高速公路，但是有一颗很珍贵的树挡在路中间。是把树移走呢？还是绕过树呢？你们讨论一下，给个选择。

于是大家讨论开了。何文们这组有五个人，何文仔细打量了下他们。三个女的，其中一个戴眼镜比较内向，一看就是淘汰的货；剩下两个里面就只有一个穿红衣服的比较敢表达一点，另外一个是男的，穿着黑色的外套，好在也不是太强，应该不会有实力和何文争领导权，先看看他们怎么说。

黑衣男最先发言：主张把树移到别处，这样可以确保以最小的成本把高速路修成。红衣女的附和说：也可以体现集体利益和个人利益的关系。

何文一看苗头不对，他们形成同盟可不好。就说：我觉得修高速路不一定非把树移走不可。移走的树一般比较难成活，尤其是大树。我们可以建立交桥。

“立交桥？”

“对啊。立交桥就是十几年前的几个北京的学生提出来的。”“从大树的旁边或者顶上经过，车子可以跑上面。然后在立交桥下面建一个公园，还可以做旅游开发。那个桥也可以命名成古树桥。这样，虽然多花了些钱建桥，但是产生的效益也不错。”

大家纷纷表示赞同。“他们其他几组要么说移树，要么说绕路，想何文们这样说的应该没有。大伙一起再商议一下具体怎么说。等下你去说吧。”何文示意要眼镜女去说。

眼镜女连忙推托：“不行呢。我说不全。还是找其他人吧。”

“那就你去吧。”何文示意黑衣男。

红衣女的看着何文说：“你去说吧，这个提议是你提的，你说得最清楚。我们这组获胜最重要。其他人说不清楚，万一搞砸了很麻烦。”

“那好吧，我去。”

“第一个上台。”有人提议。

“一般第二个比较好。第一个难免有些注意不到的地方，第二个可以吸取经验和教训。”

于是何文上台款款而谈。自我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面试进行完后，没有立即公布结果，而是要大家回去等消息。不过，通过应该难度不大了，何文心想。

从公司里出来，就已经4点多了。坐车回到洪梅镇已经是晚上。找了个地方吃了晚饭，休整一下准备明天再去招聘会。

最近风比较大，吹着门呜呜响，也吹得何文心慌慌的。上床睡觉前，总不免要盘算一下，手头还有多少钱，已经找了多少天工作了。

昨天一夜没睡好，今天起得比较早。昨天晚上查了招聘会，没什么岗位，去也白去，还要搭进去一顿饭。网上投的也没有音讯。算了，休息一天。

一大早出去买了几个包子，回来经过旅馆前坪，发现停了两辆警车。一边纳闷一边推门按电梯。电梯门一开：大爷的。何文心一惊。从里面出来两个警察，带着一个男孩子。年纪比何文小点，戴着耳环，穿着很潮的花衬衫，耷拉着脑袋，一看就是附近的工人。手上戴了手铐，脚上也有。拖着走，很响。

“靠，怎么回事？”何文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发生命案？随即转念一想：这里发生了这档事，会不会降点房租。一想到这，何文不免窃喜。

刚好老板也要上楼。一起进了电梯。老板瞄了何文一眼，轻描淡写的说：“那个男的昨天晚上带了个女的来开房，当还好好的。今天一早，那女的就报警说那男的强奸她。唉。”

何文要降房租的话到了嗓子眼了，看老板见惯不怪的样子，只能又咽了下去。

一整天都没什么事干，下午接到一个电话通知：第二天上午要到茶山路口的一个公司去复试。查了下记录，原来是讲“5S”的那个公司。

……

东莞的车也很坑，看着像公交车，却不是无人售票，分段收费。路边光光的，连个站牌也没有。马路倒是很宽敞，车速也很快。第一次去的人，完全不知道车到哪里了，还有多久可以下。问售票员也是爱理不理的。等何文到站的时候，已经过站差不多一百米了。下了车，又折回来。

等待面试的时候遇到一个帅哥，说以前在这里做过，也是当储干，工资1600。后来走了，现在又回来，工资最少也要2000吧。

第一个面试官是女的，不高，画着淡妆，面容清秀，头发在后面盘了个髻。应该是在人才市场见过的那位。问的问题都比较简单，何文小心应答，还算妥善全面。另外一个，叫李生。大概广东人都这么叫吧。他的就更简单了，问了一下家庭情况，还有以前的工作情况。没什么表情，最后，他用带着腔调的普通话问：“为什么要来东莞？”

“东莞经济比较发达，工作机会比较多，男的应该到这边来闯一闯，增长见识、积累经验，3-5年以后再回长沙，把先进的技术和经验带回去。”

“嗯”，仍旧是没什么表情。“我这边没什么问题了，你先回去吧。有了消息，我要梁小姐通知你。”

“好。”“非常希望能够成为这里的一员，我一定尽心尽力工作。”何文又补了一句。然后把梁小姐、李生这两个名字记在本子上。

下午回来，在车上接到一个电话。保成咨询的，通知何文三天以后去上班，不包住。并且要先到深圳去培训一个星期。何文连忙应允下来。心想等两天再说，看看上午面试的地方要不要我去上班吧。

第二天下午4点多的时候，电话响起，是汇丰文具的。何文内心不免一阵暗喜：应该是通知我去上班的吧。一个女声响起：“你好，何先生。我这边是汇丰文具，你已经通过了面试，三天后来上班吧。先去体检，带上证件和身份证就可以了。”

“好，我三天后准时过来报道。”何文连忙回答。挂了电话，内心一阵狂喜。找工作终于要告一段落了，时间是3月4日。

后记

保成咨询没有决定去上班，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正确的决定。但是培训一个星期，并且还是异地，同时要无条件服从区域的安排。面试的时候用的是手机，而不是座机。打一次换一个号码，聊天的时候何文提出来这个问题，面试官还撒谎说是座机，明明就是小灵通。登报纸上的号码也是小灵通的。

办公室里除了电话，就没有其他的办公设备了。对何文的联系也比较勤快，太令人生疑了。年初就差点掉进去，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没有在里面做，后来也没有这个公司的相关信息，也就无从得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