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说话的只有死人!
就这一句话,就如同妖魔锋利的手爪,狠狠拉扯着两人的心弦。看到他们表情变幻,甄有金暗道不好,冷哼道:“胡说八道些什么!小人斗胆请统领大人速速将此人拿下,这小子牙尖嘴利的很,平白污了大人的耳朵!”
周澜正要再次动手,却没来由感受到一道刺骨的凉意,此时恰巧有一道声音响起。
“等等!”
说话的是陈文靖。
这个清俊少年站出身来,坚定道:“既然那几人可以作人证,我自然也可以。禀各位大人,我与我娘都可以作证,甄有金和这两人所言全部都是胡说八道,钱兄更没有谋财害命的歹毒心思。”
“你们确定做人证?”甄有金冷哼道:“如果我记得不错,你母亲正在我府中做仆,以仆告主,按照楚律可是要先挨板子的。”他冷笑道:“且不说其他,你们母子二人离开樊城是否与我府上打过招呼?雇契又是否两清?否则你们二人这可是私逃的重罪!”
陈文靖面色变化,他一直担心母亲被认出,不过一路无事,因此抱有侥幸的心理,只不过此时被甄有金一口道破,才知道这个城府极深的富商并非不知道,而是在此处等着他!而更要紧的是,此番他们母子二人出城,因为事发突然,哪里还有时间与甄府的管家结清雇契?
甄有金实在是有放声大笑的冲动,那钱嵩虽然最是可恶,但这小子却也招人烦得很,两人在船上一唱一和,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了大脸。想到此处,他倒不禁想感谢那阵突如其来的江风,没有那股江风吹落那女人的头巾,让他看清楚脸,他又怎能认出那小子的娘亲,就是在自己府上做针线活的女工?
“不过就是两个卑贱的下人,连点尊卑有序的规矩都不懂?等本老爷回府,有的是法子治死你们!”
“我……”陈文靖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此时他攥紧的拳头却被一只手轻轻握住。
冰凉,细腻中却还带着点粗糙。
冰凉是因为母亲身体向来不佳,有气血不足之症,据说就是当年生产时留下的病根;粗糙则是因为这半年来母子二人隐姓埋名,以母亲的身体情况不能干些粗活,只能做点针织女红卖钱度日,手指肚手指尖上都是行针刺伤的伤痕。
陈文靖一向以为自己年逾十五,已经和父亲一般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父亲已逝,他就正该担当起照顾母亲的职责,只不过在此心神纷乱之际,却依旧是母亲的手,才让他冷静下来。
弱不禁风的母亲从他身后走出,站到了他的身前。母亲身高不过到他鼻尖,从陈文靖的视野中看去,能清楚看到她头顶纷乱青丝中夹杂着的几根白发,分明在一两年前,母亲还能跟他开玩笑说比比看谁的头发更黑……
母亲老了。
猝不及防的老了。
陈文靖鼻头一酸,母亲挡在他身前,竟让他有一种幼时被母亲保护着的错觉。
看着这个在一行人中最不起眼的女人突然站出来,甄有金心底不知怎么竟然泛出一股沉重的不安感。
众人这才发现,这个一直安静站在角落里的女人并没有乡野村妇中常见的不修边幅的邋遢,眉眼干净,脸庞干净,就连手指甲都修剪得一丝不苟,在甄有金嘴里只是个做工的女人,竟然透露出一股常人少见的大端庄来。
“文靖,想一想你父亲是怎么教你的。”
说完此话,陈文靖的母亲一介羸弱之身盈盈拜倒,神色坚定道:“民妇杜婉君,愿受杖刑。”
“愿举证东主甄有金不法事,只为还我儿友人一个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