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山主峰高约千丈,在天南十万大山之中算不上什么,但在河阳城周侧二百里方圆,却是最高峰之一。
越是登高,唐七虹越觉夜风带寒。
好在身侧有骆歧相伴,身后有万兽跟随,让她不再害怕夜深林野。
待得来到半山腰,唐七虹“哎呀”一声,被一根藤蔓绊住了脚,向前扑倒。
骆歧反应也快,在她跌至地面之前,已抄手将她抱住。
馨香扑面,唐七虹吐气如兰,俏面带惊,惹人怜爱。
骆歧茫茫然只觉心旌摇曳,想要抽回双手,又很觉不舍。
良久良久,终是几只不懂事的夜鸦“嘎嘎”乱鸣,拉回了骆歧动荡的神魂,让他恢复了平静。
他忙将唐七虹自怀抱之中推开,支支吾吾的道:“这个……那个……歇一会吧。”
唐七虹面上的云霞已堆叠成紫,寻了一块凸起的山石坐下,低头不言。
骆歧深吸一口凉气,极力平复动荡的心神,正待吹笛再唤山间野兽,却听唐七虹低声说道:“你……真的对我一点儿情感也没有吗?”
骆歧眉头一颤,脱口道:“什么情感?”
问完才知自己愚蠢,此言不亚于逼迫着人家姑娘来直言心中情爱。
若在穿越之前,男女之事相对开放,倒也无甚。但无疆世界之中的男女情事与千年之前的中国相差不远,虽无儒道束缚、虽无伦常牵扯、虽有江湖为引,却并开放不了多少。
唐七虹娇躯连颤,妙目含波,终于抬起头来,看向骆歧,满目真诚的道:“你一点都不爱我吗?是因为我长得不好,还是因为我性情不好?”
骆歧没想到她竟会说出如此直白的言语,心道:“这姑娘在跟我表白啊,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一时惶惶而不知所措,不禁暗叹:“杀人时我眉头都可以不皱一下,但……但……这是事情我委实没啥经验啊。”
也不敢去看唐七虹,只踌躇忸怩,毫无一丝落落风姿。
且脸面之上满布黑疤,扭曲在一起,当真丑陋又狞恶。
良久良久,金鸡三唱已过,东天渐起白亮。
骆歧这才鼓足了勇气,说道:“我已经成亲了。”
唐七虹“啊”了一声,大是不可置信。
想问骆歧的妻子是谁,怎么从来也没见过,心中的大小姐脾气却又忍耐不住发作起来。
冷哼一声,暗想:“我自折脸面,跟你说这么些羞人言语,你竟然……竟然……”
她终究是不相信骆歧当真已经成亲,只道他在借口拒绝自己。
越想越是不甘,越想越是愠怒,终于站立起身,愠道:“你便不喜欢我,直言就是,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寻找借口?不是自残脸面,便是谎言成亲,我……我……我当真就那么一无是处,惹您不喜吗?”
泪水涔涔而落,背过了身去,一边拭泪,一边跺脚。
忽觉脚下一软,原来踩到了一只气鼓鼓的烂背蛤蟆。
唐七虹最是厌恶这种烂糟糟的东西,不由得“啊呦”一声,疾步后退。
哪知脚下软绵绵、粘腻腻的,好似又踩到了什么恶心的物事。
她直觉头皮发麻,也不敢低头去看,慌乱之下,又觉气怒攻心,暗思:“连你们这些无脑畜生也来欺负我。”
怒而起脚,将那蛤蟆、青蛙、小蛇、蜈蚣等物都踢了开去。想要蹲下身去埋头痛哭,却又怕蹲下后虫蛇涌来,爬上手背。
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呆呆的立在山石之间,抽泣失声。
骆歧见她哭得伤心,也觉不好意思,咳嗽了一声,说道:“我没有骗你,我当真已经成亲了。”
唐七虹转过身来,怒道:“那你妻子呢?在哪?喊出来我瞧瞧,究竟是比我长得漂亮,还是比我贤惠。”
说着自觉言失,面上一红,忙低下头去。
骆歧摸了摸自己的左胸,面上大起哀愁,摇头不言。
唐七虹没看到他的表情,只看到他摇晃的头颅,自以为他被揭露了谎言,不得已而承认。
心中的怒气更是高涨,一把将骆歧推了个趔趄,转过了身去,寻了山路向山下奔去。
骆歧踉跄一步,险些没跌坐在山石之上,看着唐七虹的白衣翻舞在嶙峋怪石之间,无奈一叹,暗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他不知孔老夫子当时说这句话是什么样的心境与遭遇,但此情况发生在眼前,不自禁的便想起了这样一句话来。
唐七虹武艺不凡,且还有一品玄兵在手,孤身下山,应无危险,骆歧也不做担忧。
长叹过罢,继续吹笛唤兽。
笛声随着晨风飘散在齐云山的每一个角落之中,黑夜里沉睡的万千大兽纷纷躁动起来。
有些心性不坚者,挣扎两番,便循着笛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