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词对他来说太遥远了,听得他不甚理解,但他又好似明白,那个未来与他命运相连的人,会是他耗尽一生护她于羽翼下,即使是拼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一晃经年,原来那已经是曾经了。
他虽不知何为原本应是命丧黄泉的自己,怎么靠着一口气渡过了那个夜晚,待他醒来后,没多久便听到了打更的声音。
恰是寅时。
平日里也曾这样醒来,却没有一次像那天一样,看到夜空里闪耀着星辰那般调皮,月光倾泻恍若梦境,像是她未曾离开,那句梵音一直在他心头徘徊,直至,他看着自天边破开的云彩洒下第一缕阳光。
邢弋惊讶于他逐渐恢复的身体,只是什么都不说,静静地陪他坐着,桌上茶壶里的水灌了一杯又一杯,也没喊人换杯温的,第一次父子两离的这么近,朝阳阁内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还有,心跳声。
前往乾云寺真不是他的主意,是邢弋的,当然,他来临川的主意,也是邢弋的。
那一刻,邢牧之觉得,他从来没懂过他的父亲。
如果说遇上阿霁,是他一生的开始,那么遇上余烬,便是另一个转折。
当时相国府传出他修行消息的时候,实则他已经在前往临川的路上,之后的不动声色从相国府出来的马车,不过是一道幌子。
若真是装病,那相国府逐渐没落被许多官家笑话,也没能让邢弋说一句话,每月圣上还会拨下一笔药材,赐给相国府,谁都明白,不过是圣上惋惜。
当年那个在朝堂上锋芒毕露的少年陨落,从此淡出视野,圣上的那一诺,恐怕此生都无法兑现了。
停停走走半余月,才堪堪走到临川境内,谁知便遇上了这水土不服,难受的连胆汁都快吐出来了,趁着天还没黑,赶紧找个地方落脚,那个小村庄,便叫做天水谣。
当晚,借宿人家的主人敲开了他的房门,便跪在地上,任由他怎么扶都不肯起。
原来,这户人家有个孩子,前几日偏生害了病,也不知怎么得的,突然便晕厥在地。这病来如山倒,好好的一个少年,就躺在床上也起不来了,他们又不敢明目张胆的请行脚医生,可明日的村选便在眼前,若是让人知道了,他们儿子便活不成了。
云水谣有个规矩,男子十二便需要进行村选。
云水谣还有一个规矩,若是年少染病且药石无医,则盖棺活埋。
虽惊讶于怪异的村规,邢牧之还是拒绝了,别说什么村选了,就是他这张脸走出去,也要被人识破,到时候不仅没能帮上忙,反而将事情弄得更糟,村里人必然会起疑,自己缠绵病榻十年,明里暗里抱着他装病的心态的人不知有多少,现在大变活人,就算是穷乡僻壤,朝夕相处的人总认得吧。
谁知主人家默默不说话,打开了与他房间相连的门,小小的民房居然还有间内室,一张床便占据了大半个房间,少年沉沉睡去,隔着几尺之远,邢牧之便能感受到,只露了小半个侧脸的少年,半只脚在鬼门关了。
似乎,他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烛光在黑夜中跳动,照出一方小天地,将刚抬脚跨进房门的邢牧之身影拉的很长。
他走近了些,想看清楚些脸上似乎长了些什么,恰巧少年睡梦中转过身来,陌生的熟悉感浮上心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被遗忘很久的燕回终于找了个缝隙挤了进来,也愣住了。
这不是,自家公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