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一开始来源于为了吃饭。
或者说具体点不想再吃人肉了。
王朝末年,苍生倒悬,民不聊生,为填饱自己的肚子,大批大批的流民嚷叫着黄天当立攻陷州郡与帝国的正规军队拼命。同样是为了填饱肚子或者不被当做食物被人填饱肚子,更多的人被迫艰难地参加反抗,当他们发现了一丁点的好处之后,一切都变了,他们发现地主家还有很多余粮,地主家为什么能吃饱而他们不能?他们开始发起主动进攻,顾不得会不会惊动上层阶级,管不上会不会带来任何后患。
后来他们败了,有一个人来收服他们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有饭吃,他们便义无反顾跟了这人,难道不对吗?有饭吃是这个时代最重要的事情。
再后来有另一个人打过来了,能不能吃得上饭又成了问题,虽然投降了换个主子不一定没有饭吃,但他们毕竟过了一段有饭吃的好日子,这是足够令人怀念的一件事,换个说法便是,他们很享受现在的日子,不想在回到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渊,别说只是很低的可能回到从前,对不起,一丁点的概率都不行。虽然敌人很多,虽然他们的防线很长,这次集中了所有能够战斗的战士,恐怕也守不住这片延绵数百公里的堤坝,但不行就是不行。
那便战吧!
在一瞬的思考之后,战士们便确定了自己坚定而明确的目标,这种目标不是因为现在过得有多好,只是因为以前过得太差。
敌人很强,但他们很骁勇善战,一直谨慎地把战火压制在黄河以南不到百里的区域内。
直到官渡,彻底爆发了。
战争的残酷在于,当你投入到战争之后就会麻木、冷血,甚至会忘了你的归属,只要拿着沉重的长枪刺死前方的敌人就好了,或者被前方的敌人刺死,不需要脑子。
不远处的草地上密密排着凝在血泊里的尸首,因为尸骨太多堆积成了一座座山,山下面淌成一条河,所有的一切加上一把火都会变成灰烬,灰烬里仍旧会发出蹦蹦蹦的声音,它是在说些什么吗?
没有人喜欢闻这个味道,对于三月未食肉味的战士来说,这种烤肉香气是很诱惑且很致命的。
更多的战士依旧保持着沉默,他们沉默吃着稀粥,沉默喝着檀味难除的油汤,趁着战斗的间隙,抓紧一切时间补充休力,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场战斗什么时候开始。
便在这时,战斗的号角再次响起。
大地微微颤抖,不知道有多少敌人的精锐骑兵杀了过来。
战士们紧张且有序地吃完最后一口,抬起袖子擦了擦沾满血迹的脸,这才拾起身旁沉重而破损严重的兵器,紧张而有序地排成序列。
随着嗡嗡鼓振的声音密集响起,善于骑射的敌军骑兵们隔着很长一段距离,便拉动了长弓的弓弦,无数枝箭矢划破天空,像雨点般铺头盖雨向己方战士们袭去。
无数的盾牌树立起来。
可箭雨太密了,还有更加劲道的弩车,噗哧一声,锋利的箭矢射破只是木头制成的橹盾,橹盾被射成两截,更有高速飞来的箭矢从盾牌的缝隙中穿过,强劲有力的箭簇射穿橹盾,再射穿皮甲,像生根一般树在他的胸口,鲜血快速渗透,染红了皮甲,然后这名战士瘫软地倒在地上,眼睛挣的又大又圆。
不需要军令,不需要将军说半句话,立刻便有人补了上去,没有盾牌就那肉身去补,这是一种战斗的本能,战场在最激烈的时候,没有人是怕死的,或者说的再具体点,没有人还有理智。
当敌人的骑兵仿佛黑潮般涌动过来之后,但敌人的骑兵进入百步的范围之后,己方战士们的箭矢就快到了,盾牌之后,弓箭手把手中的弓弩拉成十七十八的月亮,挽弓、搭箭、扭身、捻指、眯眼、松手,他们做的一气呵成,还有无数坦露出坚实臂膀的大力士整齐地抽出耸立在地的标枪,闷哼一声,用尽全身力量掷了出去!
锋利的箭矢高速旋转着,割破战场上的空气,明亮的光芒反射着日光,淡青色的矢痕裹携着一股白色的气流,箭矢如雨,标枪如流星,共同演绎出一道道锋利到极点的线条,看上去异常美丽,却又异常恐怖。
这景色不能看,看了会坏眼睛。
箭雨从天而降,始终保持着极大覆盖面积的射杀,而逾千杆锋利的标枪更加狂暴,锋利的枪刃加上大力士的甩掷力量和旋转,轻而易举割破骑兵们身上的轻甲,即便是擦身而过,也直接让这些敌军骑兵骨折喷血,最多的情况是每一杆标枪刺杀一名敌军骑兵后仍不停歇,继续向后方飞去,站在身后的骑兵被穿成糖葫芦。
下方忽然陷出一片空地,呼啸而来的骑兵收不住蹄子直冲下去,然后落下撞到锋利的锐器,深深扎进战马的头颅,割掉敌军骑兵的臂膀,伴着骤然响起的闷哼惨嚎,无数匹战马惨然坠地,战马上的汉子惨然向前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