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让他们滚出中原。”另一个士兵厉声骂道。
夏无言合上竹简,淡淡说道:“与其骂的响亮,不如好好训练,他日若是匈奴席卷而下,整个中原便是生灵涂炭。”
沉默了片刻,她苦涩笑了一声:“那日,我便遇过匈奴,他们烧了整个村子,杀了很多人。”
“匈奴!”
士兵们咬牙切齿,恨不得立马屠尽匈奴。
“匈奴之外,还有东胡,东胡之外还有无数野蛮人,他们只知抢掠,”夏无言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若是中原羸弱,他们便会南下屠戮。”
“即便这样,中原人依然斗个你死我活,白白便宜了异族。”夏无言叹了一口气,想到了五胡乱华,想到了满清入关,望着远方说道,“可这乱世之中,谁又能主宰自己的命运,不过是争个活法罢了。”
“与天斗,与异族斗,谁若敢来,那便打倒他们。”
夏无言轻声说完,没有太多的道理,只有简简单单的故事,亦没有太多的豪情壮语,不过是乱世之中对一群人发出的肺腑之言。
士兵一下子沉默下来,隐隐间心中仿佛明白了一些什么,可却说不出来。
人活一世,前提是如何活下去。
夜里寒风凛冽,却无人离开,士卒依然加练了一个时辰。
夏无言躺在石头上,望着稀疏的星辰,喃喃自语:“可我活着又是为了什么呢?”
每日军姿、跑步练习,锻炼了士兵的体魄,骑射之术、矛击之术,也提高了他们的作战能力。
“兵贵神速,下一步该是长途奔袭了吧。”夏无言看着生龙活虎的士卒,感叹道。
这一日,夏无言骑在白马上,望着那些全副武装的士兵,淡淡说道:“今日考教长途耐力,日落之前,我要在两百里外的大青山脚看到你们,否则逐出军营。”
说完之后,夏无言冷漠地一催白马,悠闲地向前走去。
身后的士兵们先是愣了几息,接着如同洪流爆发一般向前涌去,他们身上穿着盔甲,背负着干粮和兵器,还有帐篷等物,腿上绑缚了沙袋,少说也有一百斤,却一个个步伐稳健,丝毫看不出吃力的样子。
无人想落在最后,那可是丢脸的事情,亏得这段时间的练习,所有人都能跟上最前面的步伐,不至于离得太远。
夏无言慢悠悠地走在最后,看着从她身边经过然后远远甩掉她的士兵,娴静的侧脸上终于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嘴角的弧度似月牙般完美无痕。
她本不想这般训练,也想与之前一样混混日子,可一旦想起那一日血淋淋的村子,与那凶残的匈奴,还有事实几近残酷的军演,她就觉得哪怕现在多累一分,将来多活一个人也是值得的。
当最后一个士兵的身影从她视野里消失的时候,夏无言策马飞驰在枯槁的羊肠小道上,眼见之处,枯草连天,毫无生机。
天色阴沉,满天都是厚厚的昏黄色的浊云。北风呜呜地嘶吼,肆虐地在旷野上奔跑,它仿佛握着锐利的刀剑,能够刺穿严实的盔甲,直达脆弱的肌肤。
天地之间,只剩那一人一马,皆白。
穿过一处枫叶林的时候,地面被落叶铺成一片金黄,马蹄踩在上面发出“沙沙”声,那些树上零星还有几片落叶,在瑟瑟北风下飘落。
望着那漫天凋零的落叶,夏无言突然剑意大发。
于那萧瑟北方中,于那漫天金黄里,藏锋剑起。
白色英姿与那金黄落叶相映成趣,像是给这残酷的天地间注入一丝活力。
藏锋穿过一片片落叶,又在剑舞中将落叶化为齑粉。
“铛!”
一道白光突然爆发开来,璀璨如虹,刺破了天际的昏暗,将整个树林照的大亮。
藏锋出鞘。
剑光大作,剑影重重,整个树林如同冰封,如坠冰窖。
剑锋冷冽,所及之处,几人粗的树干拦腰而断,无数枯枝化为灰烬。
“嗤!”
剑入急急鞘内,夏无言猛然松了一口气,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周身没有一株完好的树木。
“这便是藏锋的威力?”夏无言仍然心有余悸,刚才那一刻她仿佛又进入了熟悉的奇妙幻境,心中一片空明,唯剩杀意。
“真非人间所有!”夏无言抚摸着树木的切口,光滑如镜面,不由感叹一声,忽然又想到自己怎么会突然拔出藏锋?方才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可细细回想时,又什么都记不起来。
她又试着拔了一次藏锋,剑身如同被冻住一般,纹丝不动。
这时,一朵晶莹的雪花悄然落在她小巧精致的琼鼻上,微凉之意旋即从鼻尖传来,她伫足抬首望着天空,眉目含笑,轻道:“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