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冬日，夏无言的骑兵营被单独划分出来，与其他骑兵统合在一起，作为铁骑军，这段时间在傅袛的带领下，他们每日不间断地练习骑术，纵马越过山丘，越过平原。

铁骑军供应军中最好的伙食，营地建在善无城外几十里的管涔山间，靠近夏无言当初长途奔袭到过的地方，掌军将军名为熊振，四十开外的面容颇历风霜，有着累功爬升的武官那种刀劈斧凿的冷硬，整个铁骑军共有一万五千余人。

所有飞虎军在傅袛的训练下，骑着最好的林胡马，骑射也日益精进，他们大部分本是赵国北地的牧民，自幼善于骑马，如今渐渐在整个雁翎军中初现峥嵘。

这一年到了赵王丹二十年，管涔山下小溪里渐渐化开，潺潺的溪水自夏无言脚下流过，春风带走了山野间最后一丝寒冷。

也在这一年，赵国与燕国以地利之便，互换五城。去岁，信平君廉颇迫燕国投降，蒙骜趁燕赵交战，大举伐赵，连拔赵榆次、新城、狼孟等三十七城。

北国大漠，这个刚刚过去的冬天奇寒无比，一连几月的漫天雪花，匈奴的帐篷不知被压塌了多少，也不知冻死了多少羊群，大雪覆没的草原迟迟不见融化，幸存的牛羊无处觅食，北方大地尽是一片苦寒之景，秃鹫在阴沉沉的天空翱翔盘旋，时刻注视着下方腐烂的尸躯。

匈奴王庭，从草原各个方向赶来的部落王带着子民汇聚于此，满山遍野的穹庐一直延伸到望不见的地方。

匈奴单于大利站在高高的祭台上祭拜完匈奴神袛，匈奴诸王手持盛满牛血的玉器，一饮而尽，歃血为盟。单于凌厉的目光扫过黑压压的匈奴兵，拔剑一指苍穹，怒啸一声：“出征！”

草原上霎时间响起了无数低沉的角号声，混杂在此起彼伏的喊叫声中，二十多万人披甲上马，一片片如同蚂蚁般的匈奴方阵开始向南进军，所到之处，生灵涂炭。

初夏的时候，雁门郡的风很急，却依然凉爽。李牧也在这个时候接到了两封密报，一封是信陵君领魏、赵、楚、燕、韩五国攻秦，败秦军主帅蒙骜于於河外，乘胜追至函谷关外，秦军闭关不战，此战秦国元气大伤。

另一封乃是匈奴二十万大军南下而来，大军一路畅通无阻，不出五日便会兵临雁门长城之外。

李牧冷冷一笑，他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广布眼线探知匈奴动向，为了这一天，他一等就是十多年，这期间深积粮草，早在半月前他已暗中调集兵马向长城一代靠近，一个巨大的布袋早已向匈奴人打开了袋口，只看匈奴人敢不敢钻进来，不过，李牧相信匈奴人一定会钻进来，因为他为贪婪的匈奴人备好了无法拒绝的诱饵。

赵国边塞的一片原野上，骑在枣红小马上的牧童正在看护着一群牛羊，周围满山遍野都是放牧人，突然间，远处传来轰隆的马蹄声，纷沓至来，夹杂着激烈的人马嘈杂声。

远远望去那一个个身披皮甲之人，不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匈奴又是何人，牧童很快意识到来者不善，骑着小马往村子里赶去，匈奴斥候也不惊扰他，一路悄无声息地跟随着他。

那来不及逃走的牧民，立时被匈奴骑兵斩于马下，数千只牛羊被抢夺一空。这队匈奴是随大军南下的先头部落，由于部落里遭受冬灾严重，他们早早赶在大军主力之前。

入夜时分，匈奴人马赶到斥候侦查到的村庄，随着部落首领一声长啸，数百骑兵很快践破村庄简陋的路障，一路杀杀抢掠，不问老幼，见人便杀，只留下绑缚在一起的年轻女子。

烽火台上高高燃起狼烟，赵军戍卫军侯领了数百人前往拦截匈奴兵，他早已收到善无城的指令，若遇匈奴，只可负不许胜。

戍卫军侯远远地跟在匈奴身后，龇目欲裂地看着那队匈奴绑缚着抢掠的物资以及年轻女子，绝尘而去，他一拳打在马鞍上，重重地吐了一口气，一个村庄只在一个夜晚化为灰烬，数百人化为亡魂，他却无能为力，不敢质疑上面的决定，只能屈辱地服从。

方才一战，他且战且退，与匈奴交锋佯败而撤，惹来了匈奴肆无忌惮的谩骂与嘲笑。

将军府一座庭院里的花丛抽出了新枝，粉红的月季铺满了枝头，灿烂多姿，清香宜人，在晨露中含笑绽放。

梨落默默地为夏无言缚上最后一枚衣甲铁扣，轻轻将那束长发挽在脑后，最后为她戴上铁盔。铁盔上竖起一枚铁铸鹰翎，晨曦之下闪着熠熠冷辉。

终究还是要出战了，夏无言在心中喃喃细语，依旧是那身白色战甲，早已被小翠洗刷地闪闪发亮。

梨落送到将军府门口，远远望着回头挥手告别的夏无言，挤出一个浅浅笑容，等到夏无言转身时，她一下子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南宫燕跟在夏无言身旁，依然一身黑色劲装，突然说道：“她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