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颇轻轻叹息一声，垂了垂头，有些佝偻的身躯微微颤动，许久，他才抬头望着李牧沉声说道：“当年，你于军伍之中，老夫便看好你，这些年来，你也未让老夫失望，”顿了顿，接着说道：“若是有一日老夫不幸，这赵国大军便交给你了。”

“信平君老当益壮，又何出此言？”李牧惊讶地问道。

廉颇苦笑一声，淡淡说道：“老夫位高权重，又封无可封，偏偏老夫不愿退让，王上对老夫已经有所不满。”

李牧沉默不语，他自知廉颇的性子，若要让他低头，怕是比登天还难。

“也不是老夫不让，着实是赵国无人，若是如李小子你一样，老夫又何须操心。乐乘之辈，为副将尚可，为主帅犹豫不决，裹足不前，缺乏锐气。庞煖者，虽有谋略，可惜私心太重……”

廉颇一番肆无忌惮地点评赵国大将，让李牧听得眉头微皱，可廉颇偏偏认定他是一代名将。

“呵，大将军对这赵国命运如何看待？”

午后的斜晖透过窗扉轻轻洒在廉颇满是皱纹的脸上，将他额头的虬筋一一照亮。

这个问题夏无言那日也曾问过李牧，再被问起时，李牧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却没有答话。

“王上身体虚弱，怕是……”廉颇眯着眼睛，没有将话说到底，李牧与夏无言皆都明了廉颇的意思，紧接着，他又说道：“可太子，难堪大任，整日与那阿谀奉承之辈厮混，如何能重塑赵国昔日辉煌？”

“赵国若是落于小人之手，必将危矣。”廉颇落寞地叹了一口气。

……

从信平君府中出来的李牧与夏无言，皆都震惊不已，彼此有默契地没有说话，一直到了大将军府，宫人早已送来了王上的赏赐，满满堆了十几车，远远排成一条长道，惹来很多人围观。

夏无言好奇地查看了一番赏赐物品，原来所谓的金十万是指铜币十万，一下子没了兴致，不过，对于她而言，好歹有了钱，可以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回到庭院以后，仆人备好了饭菜，她与南宫燕默默吃着饭，突然闻到一阵桂花香味，连忙放下碗筷，赤脚踏在青木板上，只见庭院一侧有两株高大的桂花树，也不知长了多少年，她开心地笑了笑，想来明日定会有一顿美食。

晚饭过后，夏无言摘了些新鲜的桂花，细细晾干，取来一个陶罐，又一层蜜糖一层桂花铺置在罐子里，待到一月，定是极佳的桂花酱。

第二日，夏无言特意让仆人买了许多糯米粉，在火房之中，她将剁碎的干桂花放入熬制的蜜糖水中，又添置了少许麦芽糖，滚滚的糖水带着桂花的清香，在那个下午里萦绕于整个后院火房。

她耐心地教了两个侍女和南宫燕如何包汤圆，两个侍女心灵手巧，包的汤圆很圆，又不易散乱，而南宫燕则是愁眉苦脸，包的汤圆干瘪不说，一下水便散了，让她彻底泄了气。

夏无言看着满脸糯米粉的南宫燕，无奈地摇摇头，若是让她杀个人，如同点头一样简单，可让她操持厨艺，确实太过难为她了。

四人忙碌了一下午，一锅滚烫的汤圆终于出锅了，甜甜的香味扑进了每个人的鼻子，她们眼中放光地看着那些白白嫩嫩晶莹透亮的汤圆，咽了咽口水。

夏无言轻轻尝了一口，香喷喷、甜滋滋的馅就流出来了，吃起来滑爽细腻，伴着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别有一番滋味在口中。她满意地点点头，又为其他三人满满盛了一碗。

两个侍女倒也不客气，才尝了一个，眼睛立刻便亮了起来，她们何时吃过这样的食物，又连连吃了两个，却被烫的眼中带泪。

南宫燕看她们那般模样，也忍不住尝了一个，那白皙的脸上霎时也带上了陶醉的浅笑……

夏无言看着她们欢喜的样子，也觉得很开心，心血总算没有白费，又煮了一些汤圆，托侍女送了一碗给李牧。

此时的李牧正在书房读着书简，听闻夏无言为他准备了吃食，一时忍不住好奇起来，想不到一向舞剑弄矛的女儿也会做吃的，当他看到那碗中被称作“汤圆”的吃食时，不由想到了几年前看过的珍珠，也如此色泽明亮、洁白如玉。

令他奇怪的是，这汤圆居然还散发着淡淡的桂花香起，他轻轻舀起一只汤圆放入口中，细细品尝一下，那香甜糯软的味道刺激着他的味蕾，很快，便将一碗汤圆吃完，不停地连叫几声好，相比这样的吃食，他突然觉得府中的厨子确实该请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