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息怒,臣下以为,假相大人初掌相邦大权,自然需要迎合百官,劝阻修建宫阙便可与百官意见一致,取得百官的支持,这样一来,赵国的政务自然通畅。”郭开眼睛一转,缓缓说了出来,明面是为李牧开脱,实则是落井下石。
果然,赵王偃一听郭开的说辞,愤怒地盯着郭开:“怎么?寡人修建宫阙还需要百官赞同?他李牧为寡人办事,为何迎合百官,他们眼中还有没有寡人这个大王?”
郭开的头又往下低了几分,紧紧贴着地面,吞吞吐吐道:“臣下,臣下以为假相他可能需要建立威信……”
“哼,建立威信?驳斥寡人以建立威信么?好一个李牧,亏得先王说你忠心耿耿,以寡人看,你也是狼子野心。郭卿,快快起身,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寡人最信任的人,不可再为他们辩解,寡人知道你一心为国,不忍寡人责罚他们,可寡人一日为赵国君王,赵国上下都得听寡人命令。”赵王偃冷哼一声,见到郭开磕红的头,连忙扶起他。
“多谢大王。”郭开再次顿首。
“郭卿啊,你认为寡人该怎么处置李牧?”赵王偃的手指关节捏的发白,不给李牧一点颜色看看,实在难消心头之恨。
“王上,依臣看,不如让李牧继续驻守雁门郡,一来可以抵御威慑秦、燕两国,二来,也不用引得朝中大臣反感,编排大王寡恩薄情。”
赵王偃豁然起身,抚掌大笑道:“爱卿不愧是寡人肱骨,卿之言,正合我意。”
郭开恭敬地立在赵王偃身侧,脸上露出一个一闪而逝的冷笑,心中暗忖,若是李牧也远离邯郸,那么假相之位也该由我来坐了吧?
就在他沉思之中,赵王偃沉吟片刻,忽然缓缓开口道:“可那李牧之女,夏将军又该如何是好,先王临终前曾言此人战力惊人,若是能为我所用,必能使赵国战无不胜。”
郭开这一听哪里能忍,若是李牧之女还在邯郸,与雁门郡的李牧相互策应,说不得什么时候李牧又返回邯郸,自己的位置势必不稳,于是他当机立断道:“王上,不可,据臣所知,夏将军身为李牧侄之女,与李牧关系甚密,若是让李牧返回雁门,夏将军必然心中积怨,这样一来,怕是会如同廉将军一般。”
赵王偃看了一眼郭开,见他面色如水,心中疑惑顿去,皱眉道:“此事再从长计议,若是她要与李牧一起,便一起吧。”
退出大殿的郭开,心情愉悦,红光满面,恨不得仰天长啸三声,李牧啊李牧,你也别怪我,谁让你挡了我郭开的路。
几天之后,赵王偃的一道王令下到了李府,李牧接过王令,上面写着:大将军劳苦功高,特赏金万两,可雁、代两郡长期无人驻守,寡人心中难安,唯有大将军方能令寡人信任,望大将军早日驻守雁门,以解寡人心病……
李牧久久没有说话,面色阴沉一片,谁也不敢在他面前多问一个字。
第二日,李牧吩咐亲兵与仆从收拾行李,说是近日启程,重返雁门郡,对此他没有解释一个字,仆从默默地清理着行李。
夏无言得知这个消息,差点欢呼雀跃,这下总算可以回雁门郡了,对于那个地方,她已是朝思暮想,最近听说大嫂生下一个儿子,她期待着早些见到这个侄儿。
邯郸城固然奢华,可在那奢华背后,又隐藏着多少龌蹉勾当,短短一年时间内,夏无言见识到了这座城市的腐朽,即便再怎么用金粉涂抹,也掩盖不了那渐渐散发出来的恶臭与斑驳。
而雁门郡虽说贫穷,可处处都是最质朴的情怀,没有那么多的尔虞我诈,不用处处提防,更何况如今匈奴已去,雁门郡从地理位置上来说,几乎是一片没有战争的乐土。
又到了桂花盛开的时节,这一次回了雁门郡之后,夏无言暗暗下定决心要请很多人吃桂花汤圆,因此,她在邯郸集市上购买了很多糖食,又买了很多礼物。
南宫燕听闻明日要回雁门郡,也忍不住开心起来,说到底,她还是舍不得雁门郡的。
而紫檀听说要去那苦寒之地,有些迷茫,又有些期待,这些年她还未出过远门。
翌日,天还未大亮,几十辆马车穿过邯郸大北城,一路向北,缓缓而去。
春平君站在城外,眯眼望着马车渐渐远去,许久,才吐出一口浊气,喃喃说道:“远离这是非之地也好,这片虚伪丑陋的地方怎适合你这样的人?”
他抬脚缓缓走进城里,嘴角闪过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用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说道:“而恰好适合我这种人,父王,这就是你所想的?你的两个大将军已经走了,那么,接下来是谁呢?”
春平君负手在城里走过,任凭侍从怎么劝说,他依然选择步行,并非是他想寻找什么,而是想看着这座邯郸城怎样凋零,这才是他此生最大的兴致……
不出郭开所料,李牧离开邯郸的那一天,赵王偃连一点掩饰都没有直接任命郭开为假相,从此,郭开一跃成为赵国新的权贵。
魏国由于经受不住乐乘大军的压力,向邯郸备下重礼乞和,在上百车的礼物攻势下,赵王偃停止了继续攻打魏国的打算,赵王偃也不想继续打下去,于是,又派使者携重礼前往魏国大梁说和,魏王圉百般无奈之下,只得同意赵王的要求,打通从平邑到中牟的道路。
赵王偃将修路一事全权交给倡议者郭开负责,而郭开又哪里会修路,不过是为了敛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