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回邯郸的时候,赵王偃简直恨不得亲自为廉颇揖礼,本只想夺了他的大将军之位,可没想到他居然自己逃去魏国,这为他省下了很多气力,可以安心对付国中其他人。
李牧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在房中愣了很久,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无力感,对这个赵王打心底产生了失望。
夏无言目瞪口呆地看着赵王偃这一系列眼花缭乱的操作,心中暗暗纳闷,他是秦国派来的逗比吗?不摧毁赵国最后一根支柱,是不是就不会安心。
对于赵国的将来,她叹息着摇了摇头,国之将亡,必出妖孽。
凉亭之中,李牧破天荒地饮了一次酒,与夏无言有一杯没一杯地喝着。
“还记得去岁,刚来邯郸时,信平君曾言太子不能继承大典,他昏聩无能,任用奸佞,我当时还未相信,如今看来,信平君早已看透了赵王本性。他若是不逃,留在赵国,怕是连命都会没了。”李牧苦笑道。
月色幽幽,映在亭外的河面上,又被清风吹散,初秋的夜晚仍有此起彼伏的蟋蟀声,叫的人心烦意乱。
一杯饮尽,夏无言又为两人满上,轻声道:“义父,你可想过他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无非是建立威信,夺回所有兵权。”李牧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那义父认为他下一步会怎么做呢?”夏无言望着湖面,看着那幽幽的月色。
李牧沉吟片刻,顿了顿声,道:“你认为,下一个便是我?”
夏无言淡淡一笑,没有说话只是意思再明显不过。
“即便如此,又能如何,牧身受先王恩泽,自当以死报国。”李牧无奈的眼神中满是坚定之色。
夏无言忽然想起了去年时,见过的那一个身躯如铁塔般的老者,在她眼里的廉颇嫉恶如仇,口直心快,可却忠心耿耿,七十多岁的老者若不是心系赵国,又何必南征北战?
可他的下场又如何,不过是落得一个流落他乡的结局。
以李牧宁折不屈的性子,怕是也会如廉颇一般,只是这样的廉颇与李牧才让她佩服。
借着月光,夏无言默默凝望着李牧坚毅的脸庞,银月下鬓角华发暗生,她才想来,原来李牧已快到知天命的岁数。
这一夜里,同样无眠的还有还有赵王城里刚封为少妃的卫氏倡女,她怨愤地捏着枕巾,却惊醒了身旁的赵王偃。
赵王偃大惊失色地望着泪流满面的少妃,关切地问道:“卫妃何故哭泣?”
“大王,妾身一想到腹中的孩儿将要出生,便忍不住心酸。”少妃轻轻靠在赵王偃胸口,眼泪瞬间浸湿了赵王偃的胸膛。
“寡人的孩儿,尊贵无比,怎会心酸?”赵王偃好奇地问道。
“大王,前些日子,贱妾听闻,假相大人和朝中大臣都反对大王迎娶妾身,将来妾身的孩儿怕是也要受到责难,都怪妾身出身卑微,害得孩儿一出生便没了身份。大王,要不打掉妾身腹中的孩儿吧,省得将来他为大王蒙羞。”少妃凄凄怨怨地诉说着,那泪流之后的面容,如被雨打之后的芭蕉,看得赵王偃一阵心疼。
“寡人的孩儿,还容不得他们说三道四。”赵王偃怒骂一声。
“他们容不下妾身,也怪妾身当年贫苦,没有了活路才进那风尘之地。”少妃自责一声,惹得赵王偃心中更加恼怒。
赵王偃轻轻擦去少妃面上的泪水,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安慰道:“爱妃莫怕,那些大臣,寡人迟早一个个收拾。”
“大王切不可为了妾身,惩罚大臣,否则他们只会更加怨恨大王。”少妃湿润的眼睛下露出一缕亮光,嘴角微微上扬,心中却是另一番说法。
“哼,他们一个个自以为是,胸怀还比不过一个女子。即便寡人不惩罚他们,他们也会照样说寡人昏庸,寡人行事何须他们说三道四。”赵王偃冷声打断,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
“大王……”少妃幽幽地喊了一声,心中畅快无比。
……
“这李牧三番四次与寡人作对,寡人要修建宫阙何错之有?”赵王偃狠狠地将竹简摔在案牍上,吓得身旁的郭开赶紧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