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祁从来都是不形于色,如今他都这么说了,荦舒自然觉得蹊跷,就起身去了东厢。画眠已经收剑回了房,正在沐浴,她暂时不想管这满地狼藉。
荦舒骂也好罚也好,她暂时都不想理会。
只是荦舒站在门口看到这满地狼藉,却意外地心情好,甚至抑制不住扬起了嘴角,声音轻快,“发生何事?”
“画眠姑娘练了一下午的剑和暗器,树也断了花也折了,亭柱皆需修补,下人不敢近身。”
“现在呢?”
“练完回房了,什么也没说。”
“那便收拾了。”
陈祁从小跟着荦舒长大,自然能看出些王爷对画眠姑娘的心思,却没曾想他又开始闹选妃。如今妃没选上,和画眠又开始闹别扭,荦舒却是心情不错的模样?
他看着荦舒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只得吩咐丫鬟收拾,再派人去叫石匠木匠过来修补修补,顺便提醒道,千万别碰那根针。
画眠到第二日早晨才走出房门,发现院里已经被收拾干净了,只是她砍的树枝花草有些多,现下倒是显得空落落的。只有角落里一地红艳艳的苍兰,因长得矮巧反留下一片生机。
画眠的脾气来得快,走得也快,她本来想着这一地残花心中愧疚,此刻看到清清明明的一片便也不再提。
只是气虽不气,心中之郁却还是弯弯绕绕的,她昨天几乎一夜未眠,在思考荦舒和自己从最初到现在经历过的事情,以及自己内心深处的感情变化。
说什么主仆关系呢,从荦舒那声“眠眠”起,她就自动自觉迈进了这场温柔的围剿里。她也装傻,她也逃脱,但她也忍不住将没有一片铠甲的胸膛真诚地送到他的长枪前。
毫无疑问,她喜欢他,愿为他出鞘,愿为他挡刀,愿日日夜夜护他平安周全。
她只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除了落英宫的规定,暗卫的职责,王爷的身份,画眠最怕的,其实是一场无疾而终。
从小在街头流落,画眠也遇到过几户好人家,有的让她下雨天住在柴房,有的日日给她热汤,只是最终都以各种各样的理由结束了,家境贫穷、亲人反对、冷淡厌恶,不管多好的事情,都会结束。
所以被垆月捡回落英宫之后,画眠就尽可能地听话懂事,她从不要求什么,从没有反对的意见,柔软而温和地长成了如今的模样,也把自己密不透风地包裹了起来。
荦舒是个意外。
画眠的恐惧却从未缺席。
都说自古帝王家,风流成性妻妾三千;都说当今圣上,一言九鼎一诺千金;都说天下五皇子,多情行乐无心停留。
有那么多理由告诉她,荦舒随时都会结束这一切,若是迟早有个结束,又何必求个开始?
只是画眠没想到,荦舒真的选择结束去选妃了,她心中却千般万般过不去。
风起云走,其实一切早就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