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念奴走到锅边,抬起脚做出欲踢锅的动作,对着身后的密林说道:“小道士,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踢了你的锅,砸了你的石头。”
这一招实则有效,问心扭扭咧咧的从密林中走出来,嘴中嘟囔着:“奴哥,要杀要打随你便,不能坏人道行。”
唐念奴抱着问心的肩头,照头三个板栗,“小道士,谁和你说我要打你,谁又稀罕你的破石头。”
问心道士点头称是,“奴哥你说的对,咱先把脚放下再说。”
“奴哥,刚放下脚你咋又上手了?”
“我看看你的石头煮熟没有。”
“哎呀,奴哥,你咋还要上嘴啊,没有煮熟,还没有煮熟呐。”
“我知道,我先替你尝尝味道几何?”
月明星稀,上清溪边,问心道士靠在白衫少年的后背,仰头数着天穹为数不多的星斗,听唐念奴跟他说着北地的烧刀酒暖人心肠,听他说江南的姑娘温柔如水,听他说竹竿划断淮水的钓叟,听他说边塞十年的寒霜。
“小道士,怎得不入世自己去看看,三千红尘,万里江河,怎得也比得过三寸山头,一道溪流。”
“不不不,我的石头还没有煮熟,我还要等着石头煮熟了,得道飞升哩。我要让天下人看看,终南山的天师道才是独一的道,成仙的法。掌教真人说了,等到我把石头煮熟了,终南山就又是天下顶高的道庭。到了那时候,师兄弟们可以不受青城道的嘲笑。”
“那你的石头什么时候能煮熟?”
“掌教真人说了,心诚则灵,一日得道,一日石熟。奴哥,你相信我能把顽石煮熟吗?”
“我信。”
“我也信。”
夜冷冷清清,话断断续续,人半梦半醒。
一片秋叶落在问心的脸上,长长的睫毛不停抖动,人早已醒来,却不敢睁眼,他害怕睁开眼睛看不见那一袭白衫。
“起来了,太阳都晒到头顶了,你今天不煮石了?如此这般,什么时候才能把石头煮熟。”丘处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问心的身旁,出口叫起小道士。
问心睁开眼睛,四周环视,不见唐念奴的身影,急的眼睛通红,张口就是哭腔:“奴哥还是上山了,他怎么这么傻呀,那老魔头的三剑,世间有谁能挡得下?怎么办?师叔,你上山救救他吧。”
“往日因,今日果,这是他的命,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一饮一啄自有天定,该来的既然躲不掉,就要像个爷们儿昂首向前。如果你有舍弃一切,劈波向前的勇气,白石早就煮熟了。”
问心道士丢魂落魄,腿脚摇晃的回到溪边,看着草庐边遗落的一柄锈迹斑斑的斧头,人生中第一次拿起利器。问心走向身旁的荆棘树,举起斧头砍过去,砍出一条人行道,砍出一条阳关大道。
从今天起,锅下的火焰不再是星星点点,而是燎原之火,锅中溪水剧烈的沸腾,白色的顽石竟被沸水顶起,在锅中翻转不停。问心恶狠狠的往锅下添加荆棘,火焰又涨三分,擦了擦烟火熏黑的脸颊,问心抬头看向不远处一处巍峨的山峰。
天寿峰高白云上,风吹雨过在其下。世人只道山高险,哪知老魔困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