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道教祖庭,一曰青城,一曰终南。
江南道,终南山,世称‘太乙近天都’,天师道祖师爷张道陵修道炼丹、羽化飞仙之地。千百年来,道之所传,始于终南。如今,天下百万信众的天师道不复往日辉煌,相较于天师道的隐世于外,蜀道青城山的天一道更得信众。
蜀道青城山,亦是道教祖庭,起于终南,发于青城,是祖师吕祖自立的道教门户,却传扬问道于世的修道之法,后来居上成为道教香火繁盛的胜地。
同为道教教廷,修道的理念千差万别,终南道士问道于心,青城道士问道于世。数百年来,你方唱罢我登台,道之所存,究其根,问其源,各不相让。
终南山脚下,一席白衫的唐念奴立马停歇,十年光阴转瞬逝,再回首是少年身。犹记过往风雨夜,伸手接剑入魔道。十年之期抬脚至,身死魂亡知不知。
沿着清幽蜿蜒的石板路登山,一路之上,十大道宫,八十一道观,三十六道院接连出现,如今大多因年久失修坍塌。但它们诉说着终南山往日的辉煌,天下道法出终南是何等的荣光,不过是近百年的光景,只剩断墙碎瓦话凄凉。
“观宇整饬,飞甍丽栋,映掩山水;崇台邃阁,缭绕山林。”,这种景象恐难再出现,终南道庭的败落,非人之罪,世道艰难,人们更愿意去信仰施善行医的青城道庭。
香炉清冷车马稀,终南道宫多荒草。硕大的终南道庭,道士不过二三十人。唐念奴登山直上,白云峰上,终南道派掌教真人丘处机横卧青石直上,竟沉眠已久,嘴角口水滴在青石上印出一片水渍。
唐念奴对着熟睡的丘处机躬身三拜,转身离去。清风拂山岗,丘处机梦中喃喃有语。
终南山上上清溪,下有道童煮石迷,一夜梦见飞仙事,微火破石遥无期。
上清溪,水流依旧,昔人依旧。唐念奴站在溪边,望着不远处忙于捡拾树枝的小道士,心中叹然。
十年前自己上山之时,这个小道士已经开始他的飞升化道大业,只因溪边的枕石一梦。问心道士,身高只有常人半数,一张娃娃脸天真无邪,年纪只有十岁,却已经活了四十年,他生在闰年闰月,四年涨一岁。
无论遇见谁,问心道士都把自己当作一个十岁的孩童,这不是刻意为之,从心所欲而已。问心道士三岁时枕石而梦,梦见自己用火煮熟枕下的白石,剥开白石吞食其中的仙丹,从而得道飞仙。自此便结庐上清溪,每日里取溪水,燃枯枝煮石,如痴如醉。
如今问心十岁了,已经煮石三十年有余,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三十年来白石不见一丝松软,问心的脸上亦不显岁月留下的痕迹,一如半大的孩童。别的道士说,问心道士是每日渴饮山泉,饿食山果而得来的不老面容,问心自己认为是煮石带来的,证明自己的白石马上就要煮熟了,自己吃下它就可以白日飞升,追寻祖师而去。
唐念奴想起自己刚见到问心小道士的时候,只因往他煮石的溪水中撒了一泡尿,就被他追着踢打了三五个山头。之后问心道士又说是一泡尿坏了他的道行,每次见到自己都是一顿毒打,每一次都把自己打的鼻青脸肿不能行走。就算自己刻意躲避他也没有用,整个终南山人家闭着眼睛都能走完,躲在哪里都招来一顿毒打,一直到自己离开终南山方休。
现在看着孩童脸的问心道士,唐念奴却没有一丝不悦,他早已经知晓问心道士当初追打自己的原因,并非是一泡尿的事情,也非他爱惜自己的修行,而是为了让自己能活下去。
“小道士,还记得我不?”
一声呼喊传到问心道士的耳中,问心放下手中的枯枝,回首看向溪边的白衫少年。“你是?当年往溪水里撒尿的奴哥?”
问心蹦蹦跳跳的跑过来,如平常人家的孩子见到糖果一般无二。问心跑到唐念奴身前几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他看着背插白银抢,腰悬青霜剑的唐念奴,想起自己曾听闻掌教真人说过,眼前的奴哥可不再是刚上山时奄奄一息的样子了,他
是大燕立国二十几年来最年轻的剑道宗师。
“唉呀妈呀,祸事来临矣。”问心道士大呼一声,抬起短腿就逃入密林之中,心中叨念不止。‘完了,完了,难怪师叔说我额头犯煞气,可真应验了。苦煞我也,苦煞我也。’
唐念奴在身后不停地呼唤,止不住问心的脚步,就像当年的他追打自己一样,不过此时他在前我在后。唐念奴追了半个山头,已经不见问心的身影,脑中想起一个好主意。
唐念奴回到上清溪,还是那间熟悉的破草庐,溪边正架着一口大锅,锅下枯木熊熊燃烧,锅中有一块浑圆的白石,锅中的水正汩汩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