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恙中的蛊毒实在诡谲,陆胜之给她喂药本是想麻痹她的神经以此来压住她对疼痛的敏感性,不承想药效竟过的如此之快,几乎是每隔一个时辰就要给她喂一次药,从而达到短暂的缓解。只是用这种方法来勉强吊着秦无恙的气息,只是会导致她的脉象越来越乱,而药效也过的一次比一次快,到最后竟是丝毫不起作用。
而此时的秦无恙早已被蛊毒折磨的没有人样,血红的眼睛瞪到极致,眉额间的红色印记愈发醒目,乌青色的血丝布满了整张脸,喉咙里断断续续发出被压制着的呻吟声,令人见了实是痛心不忍。陆胜之为了防止秦无恙因疼痛难忍而再次咬舌,故而在她嘴里强行塞进了一团白布。
陆胜之命独孤简和胡里二人相继煎药,为吊住秦无恙的气息迫不得已只能如此,就算秦无恙的脉象再怎么乱,只要能撑到赵长陌前来便就是还有一丝希望。
胡里蹲守在煎药罐前丝毫不敢有所怠慢,手里的蒲扇不停地扇着,额头上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快流到眼周时,胡里刚想伸手去擦,谁想一旁的独孤简的动作比他快一步。独孤简突然的俯身靠近,动作温柔地替他轻轻擦去汗珠,只是这一举动着实让还在煎药的胡里有些愣住,连手里扇动的蒲扇都在空中停顿良久。
“谢......谢独孤师兄。”胡里略是僵硬的转过头来,眼神正巧对上嘴角带笑看着自己的独孤简,愣住片刻忙低下头移开眼睛。
独孤简轻笑无言,挺直了身子去拨弄草药,刚才的一切于他没有丝毫影响。
待药煎好,胡里紧忙用抹布包住药罐手柄将药倒进瓷碗里,端着递给独孤简送去。
“二师父,药好了。”独孤简端着药疾步走来,递予陆胜之时见着秦无恙满脸怖样,不由心下一阵痛惜,也庆幸来送药的是自己而不是胡里,不然胡里看到秦无恙这般模样又该心痛了。
江辞见要喂药便伸手扯出塞在秦无恙嘴里的布团,因长时间的被迫张嘴,布团被扯出来时秦无恙还愣愣地保持着张嘴的姿势,江辞心中惊悸,皱着的眉头一时难以解开。
陆胜之叹了口气,随即便将黑漆漆的药汁往秦无恙嘴里喂去。秦无恙本能的吐出来些许,药汁随着下颚流进脖子里,在白色的中衣上留下一块不深不浅的黑色药渍。
“无恙,良药苦口,喝下去就能稍微减轻你的疼痛。”
江辞坐近了些,拿了块手帕替她擦去嘴边颈间的药渍,那动作仿佛在擦拭着精灵脆弱的翅膀,生怕稍微用点力就会将它弄伤一样。
“小师叔——”秦无恙蹙着眉,空洞无神的眼睛有了聚焦,无力地垂着眼帘,问道“我......我是不是......要死了?”话音刚落,一滴清泪就从眼角滑落没入鬓发,这带着秦无恙无尽的痛苦与绝望的泪,滴落烫伤了江辞的眉梢心尖。
秦无恙突然的开口,让在场数人的眼睛里瞬间亮了起来,仿佛看到了希望一般望着秦无恙。自秦无恙蛊毒发作,她就一直沉浸在自己的疼痛里难以自拔,说的寥寥几句话不过只是她的喃喃自语。
“不会的,你再忍一下,金陵的赵先生很快就到了。”江辞低声哄着,眸子里尽是怜惜,拂手拨开那黏在秦无恙额间的发丝,嘴角强扯出一抹微笑。
“小师叔——,你......别皱眉......,不好......看。”
江辞听罢,尽量去放松自己的面部表情,可无论他怎么做都解不开那紧锁的眉头,无奈的笑了笑。
秦无恙将屋内站着的几人看了一遍,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被阵阵疼痛将仅存的一点清醒意识全部吞没,随之而来的又是无休止的折磨。
“师兄,怎么办?这药才刚喝下去。”
江辞一面皱着眉望向陆胜之问道,一面紧忙去护住秦无恙疼的颤抖的身体。
百锥穿心万虫啃骨岂非是常人能够忍受的,秦无恙感觉自己的脑袋里嗡嗡响,眼前一片昏花,意识瞬间变的模糊不清,比之前的情况更加糟糕。
江辞去扶秦无恙的时候手就凑在她的脸颊旁边,秦无恙没有半分犹豫就猛地抓起咬了上去,屋内几人皆是吓了一跳,随即上前拉扯开秦无恙。而此时秦无恙的牙已经深深的陷进了江辞的皮肉里,一股子血腥味充斥在秦无恙的鼻腔中,嘴角处流出江辞殷红色的血。
“没事,让她咬。如果不是我把她带下山,她就不会中蛊毒,更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江辞皱着眉哑着嗓子低声拦下正在拉开秦无恙的周褚。
周褚直直的看着江辞,他知道他这位小师叔内心自责,可一味纵容着秦无恙继续咬着也不是事,周褚使了大劲一把拉开秦无恙。被拉开后的秦无恙直直地向后倒去,周褚及时接住她,却见她满口的鲜血,不由心头一震,再回头看去,江辞的右手臂上已是两排深可见骨的牙印,早已是血肉模糊的样子,着实渗人。
“小师叔......”周褚眼神颤动,这个平日里磕青了膝盖就大呼小叫的小师叔,如今被咬到血肉模糊竟不曾吭声,那他的心里又是忍受了多大的痛。
“无碍。”江辞眉眼低垂盯着受伤的手淡淡出声,可眉宇间还是愁云密布,乌云难散。
陆胜之感喟,明镜似他,又怎会看不出江辞的心思,只是见江辞如此,心中难免纠结,有些话或许就该挑开了说,但不是现在。
秦无恙痛的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挣扎,目光呆滞神情恍惚,直挺挺地躺在榻上,如果不是那还在微微起伏的胸膛,便已是与死人无异,可这并不代表着她体内蛊毒没有发作。一个人痛的只剩下微弱的呼吸,其中的痛楚只怕非常人所悟。
“二师父!”十七弟子急忙跑进屋,见屋内还有林今朝在,便放缓了步子敛了神色,恭敬行礼,道“弟子见过掌门师父。”
“何事?”林今朝本是微怒,但顾着现在是非常时期,紧燥了些也是人之常情。
“回掌门师父,弟子见宋师兄回来了,身旁还带着一男子,猜想应是赵长陌先生到了。”
“在哪?”陆胜之语调平淡,但细听却是急切中带着欣喜。
“这会儿应是快到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宋逢臣的声音在屋外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