萏河静静望了好久,才喃喃道,“血盆。”
“这就是血盆……”绩吾在路上听萏河说过,血盆曾是西方鬼穴的一个出口,鬼穴被封后,这里也渐渐没了当时的气势。不过现在看上去,仍是阴气极重,煞气不减。
萏河回头望向身后的夜空,层层乌云下隐约可见月亮的光晕。
“要满月了。”
绩吾也回头去看,此时将近子时,夜色正浓。而不时,山峰上风骤起,云层也涌动起来,月亮渐渐露出脸来,皎洁的光线自天际直洒而下,黑暗似乎一瞬退去。
绩吾背后的九婴刀突然抖动起来,他看向萏河,“阴气忽然重了。”
萏河十根手指慢慢舒展开来,苍白的脸也红润了起来。
“到了血盆门口,阴气自然重。”
绩吾再看向血盆,皓月千里,视觉不再受阻拦。便见血盆里面的藤蔓与外面的极为不同,竟是红色的,一眼看上去整个盆子都像是浸染了血色。
萏河也细看着血盆,忽然脸上神色一凝。
“绩吾,你快去将竹坎水救回来,那里面阴气太重了,他受不住。”
绩吾看着下面再次现出踪迹的赶尸队伍,应了声,便见涌动的藤蔓笔直的划开一道折痕,又很快消失不见。
“哥,这地方咋一直冒冷气啊?那个坤息呢?”绿衣老司有些受不住血盆里的阴气,从队伍最后面跑到最前头,也顾不着敲锣了,打着磕巴问红衣老司。
红衣老司也不断擦额头的冷汗,他们前两次赶尸也进来过。那个时候没有月光,他心里发怵,现在有了月光,看着血红一片的藤蔓,他更是怵了。
阵阵凌厉的风声,似狼号鬼哭。所有的藤蔓都随着风声蠕动起来,长长的须触在人身上,如细细小小的手。
红衣老司缩了缩脖子,一只手紧紧攥住手里的灯笼,另一只手紧紧按着腰间的道符。硬着头皮道,“可能快到了。”
风声突然尖利起来,好像人受到极度惊吓时的尖叫。藤蔓翻滚起伏、张牙舞爪,似是要将人吞噬。
绿衣老司不敢再开口,拽紧红衣老司的衣袖,紧张得牙齿撞得咯咯直响。
而此时每走一步,脚下的土地都微微作响,似是一声声的叹息,让人心底发毛。
“哥!你看那是什么!”绿衣老司忽然喊了一嗓子,声音都变了调。
只见不远处的冲天杨上竟然露出一张脸,饼子一样扁平扁平的,像是在朝他们笑。
红衣老司被他这一喊吓得不轻,脚下一个踉跄打了个滑,一屁股跌进了藤蔓丛里。周围的藤蔓悉悉索索地动起来,几个翻卷就不见了他的影子。
绿衣老司呆呆地站了片刻,尖叫着向来路跑去。
尸体没了老司的指引,都原地蹦着。而那齐齐的蹦跳声,使得脚下叹息般的土地变得幽怨起来,像是极有节奏的抽泣声。
绩吾躲在一棵冲天杨上,居高临下看着眼前这一幕。见两个老司一个被藤蔓吞了,一个跑了,正想下去将竹坎水带走时,山谷深处突然传来锣声。
与绿衣老司的锣声一样,一下一下的,正合着尸体蹦跳的节奏。便见那些尸体顿了顿,转了个方向,向那锣声传来处跳去了。
心知不能再耽搁,绩吾刚往下滑了一段,便听见有脚步声就在不远处响起。他忙敛气侧耳,后背靠紧树干,极力隐藏自己的气息。
而那脚步声没有停歇,仍轻微响着,却是一直不远不近,似是那人在原地踏步。大约一盏茶的功夫,那脚步声才向尸体这边靠近,步子有些零碎,急一阵缓一阵,伴着若有若无的喘息声。
近了更近了,阑夜眼睛却忽然睁大,他、他隐约见那人穿着一身淡青袍子,佝偻着背,背上赫然是一把长琴!
——城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