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喻均不笨,“书呆子气”也是装出来的,他心里非常清楚,到任松江府三年,年年大灾,心力憔悴。税赋和流民的事情,是他职责所在,能拖就拖,拖不过去,怕也只有熬过去。
而永宁公主二十六万亩封地所涉及的二十四万两“天地饷”,让他不知如何处理,这可是涉及皇上内努小金库。但他又不敢得罪公主,只好矛盾上交,如实禀报。禀报完了,倒也松了一口气,埋头只顾喝茶,一边喝茶,一边向随行的执事使眼色。
执事拿出一份司务财册,呈递给永宁公主,谁料想,公主根本就没有接,执事愣在当堂,有些尴尬。
太丰郡主接过了账册,看了看,秀眉紧皱:“看不明白,太多了,这又是夏税,又是秋粮,又是天地饷,怎么还有这么多欠债文书,这些债都是谁欠的呀?跟公主又有何干?”太丰郡主随手把司务账册递给了身后侍立的楚箫。
楚箫随便扫了一眼,只一眼,马上就明白了,那些欠债文书,是公主封地的三干佃户借的种子钱。
种子钱,就是贫苦的佃户,饥饿得连去年留下来的粮食种子都吃了,那今年要新种粮食,没有种子,只好以地为抵押向商户去借钱买粮食种子。
楚箫一抖手中的账册,朗声道:“看来,公主的封地已经抵押给商户了,公主还不了封地上三千佃户买种子的借银,这封地岂不是就要过户给商户?”话说完,他觉得自己有点狐假虎威,咳,虎落大明,只能暂且当只狐了,公主罩着也不错!
“不敢,不敢,公子言重了,请问公子是?”喻均问的是楚箫,眼睛却望向公主。
“这位公子是郡主府管事,楚箫,戚家军帐下把总,因为海战受伤,暂时在郡主府疗伤。”
“原来是楚把总,楚英雄,失敬失敬,戚家军一把总,军屯户一都使啊”,喻均虽然未从座椅上起身,但是向侍立在公主身后的楚箫拱手一礼。
戚家军威武,一个七品把总,战力可以当得了朝廷一个从四品的军户都使将军。但可惜的是穿越的楚箫没有得到这个身体原来主人的记忆,自然也便不知戚家军的把总到底有多厉害。
楚箫也拱手一揖:“大人过奖。”
一旁的松江府执事继续说道:“这些借银子的文书,有公主获得封地之前的抵押,也有公主获得封地之后的抵押,抵押的商户是万万不敢向公主讨要这些皇家封地的,抵押的银子是由佃户借的,自然由佃户慢慢偿还。”
农民苦啊,苦到借钱种地。
楚箫有些不耐烦了,双方鸿沟四百年的思维,显然有些沟通不合拍:“夏税折银,秋粮折银,天地饷亦要交银,即便是农民种地,都要借银,一切都是银子惹的祸,敢问大人,公主封地佃户是向哪家商户借了银子?”
“回把总爷的话,徽商汪拱干。”知府的随行执事回答的很干脆,这个知府执事,起码也是个六品官职,却一口一个“把总爷”地称呼楚箫。
尖商,滑头,推卸责任,找个徽商汪拱干,来顶雷。
太丰郡主轻轻地合上白瓷茶盏:“可否请这位徽商汪拱干来府上一叙?”
知府喻均回答:“当然当然,卑职回府以后,即刻派人知会汪拱干,只是现在已近午时,卑职不敢耽误公主和郡主午膳,卑职先行告辞,明天定当和徽商汪拱干,再来拜望。”
知府喻均走了。他从走进郡主府的第一刻起,一直都是小心翼翼,唯唯诺诺,走的时候却如释重负,满脸笑容,临走前还笑眯眯的看了楚箫一眼。
楚箫有点回过味儿了,心想是自己小看了眼前的“书呆子知府”,这个知府实在是高,精心安排的拜访,掐着时间的“食遁”,明确的目的指向~徽商汪拱干。
知府喻均要是经商,
也一定会是个好尖商。
………………
午膳时间,没人做饭。
丫鬟喜兰和水玉忙着伺候两个主子,都已经很吃力了,哪有时间做饭,老管家一早晨都在忙乎搭粥棚的事儿,已经很累了,公主和郡主自然是不会做饭,难不成,要楚箫来做饭?
叫外卖。
水玉出去了,一会儿拎回来一个五层锦盒,鸡鸭鱼肉什锦蔬菜,一应俱全,还有薄软的炊饼。
不分尊卑,不分主次,公主,郡主,老管家,楚箫,还有丫鬟喜兰和水玉,六个人围桌而坐,吃的甚欢。
楚箫觉得吃食很美味,但总感觉好像欠缺了些什么,这可是当今皇帝的两个妹妹,这可是皇二代的午膳,怎么搞得像是九流草鸡公司的盒饭工作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