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水柱不知哪里来的,有如一条游龙,将我卷起,也一并卷起无数气泡和沉沙,升腾出水面。
有一刹那,我竟能感觉身后的水底,一切渐归宁静。
唯余一把柴刀,沉在水底。
那雪刃的光,慢慢熄灭……
火把烘得人有些发烫。
石头斜靠在石壁上,看我慢慢睁开双眼。
我身边还有艳儿,单腿跪地。
她白净的脸上,挂两行热泪,如梨花带雨。看得人心中更暖。
醒了!吓我魂飞了一半。真怕你回不得来。
我奋力挤出笑容。安慰她说,早跟你讲的,我命大得很。
石头也努力想笑,呵呵,呵呵。但只听得干瘪的声音,平时傻笑的笑容已挤不出,只剩了副傻样。
他又想给我抱个拳,却一阵反胃,扭头又喷了几口浑水。
等他吐完。我问,石头还有气力吗?
貌似他肠胃一轻,当真回复了几分气力。他强撑起来,手抚胸口说,我好,好,好了。要干什么你,你,你只管发话!
我把柴刀忘在水底,你有气力就下去捡来吧。
石头立马瘫软在地。
——哈哈哈哈……
歇息了好一阵。三人才缓过劲来。打起了火把,往黑夜更深处进去。
可惜没了女鬼引路。石头那小子总是不甚识趣。
我眼望着前路,也不知是否心怀了期望,只觉得那暗黑的某处,或许真会有一袭白衣,流云一样飘着。她挑一只白灯笼,站在那里等人,像极了一朵白莲,花瓣轻颤。
但那朵白莲迟迟未见。
艳儿说,或许是她已入土为安,就不再出现了。
但愿白莲已魂归来处。
不久,三人便上了台阶,到达门外。
那门仍是紧闭。我看他二人均已定神,便举手敲门。
许久无人开门。我使力再敲。门竟自行启开,里面已是一片洞黑。我们依循那日的线路,穿越一路死寂,到得厅堂,那日的烟火气,貌似已荡然无存。四处已被尘封,蛛网暗结。
——这不正是白天的那座罗宅?一模一样,并无二致。
那日的灯火已灭,那日的光彩已灭,哪怕是那日的鬼,也不知去了哪里。
三人沉默下来,各有所思。
我不禁浮想起,那幅人丁兴旺的盛景。但只一瞬,又变成那血肉横飞的可怖。但经了时光荏苒,尘土各归其所,破落成眼前的万事俱已。
人在其间,莫名地几分黯然,难禁唏嘘。
石头哪有这许多感触。只仿佛若有所悟,说房子是没错了,水鬼也不假了。但这里又没有撞鬼。你们说的大伯爷也不见,白莲也没有。那我们还要如何搞?那不是白走了一遭?
艳儿说不,我们至少了了大伯爷心愿,度了白莲的冤魂。
我说对。那也算值了。
说到这里。三人又四处搜遍,在一只木盒中找到一扎长香。试着点了,竟点燃起来。于是插上香炉,权当慰藉大宅中的诸多冤魂。
上香过后,艳儿团坐一边,默念起什么经文咒语。问她,才说是自小她爹教授的超度咒语。具体是什么咒,她也不明不白。
我们说话间,又见石头忽然将脸侧着,抬手示意我们静下。
我和艳儿赶紧住嘴。竖耳倾听。
三人这才听得真切。正是大伯爷的房里传出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