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红姑操起一把短剑，含一口符水，喷上剑刃。再朝天一指，接引过空中的无根之气，又把剑尖在烛火上绕过三圈。一阵咒语念过，剑尖往前一突，那烛火立时变蓝。就见我们周身那些鬼影邪气，纷纷聚向烛火，将那火焰越燃越高，直窜起一尺来高。

她咒语越念越急，那烛焰便越来越蓝。直到那焰火渐渐减缩，变成豆大一个，幽蓝无比，犹如一颗浑圆的蓝宝石，蓝得纯净无瑕。

红姑大喊一声，快收了它。

我便抱起红姑备好的小坛子，快步过去，伸出两个手指，试着去碰那纯阴之气。

我指尖一触到它，便感到一股寒意刺进指内，如一支无情的银针，刺穿骨髓，穿透手肘和肩膀，直刺进心窝。周身上下，寒得人疼痛无比，痛得如濒死的绝望。

我忍住那寒冷与疼痛，将那纯阴气小心摘下，如同在叶尖摘取一粒冰晶。将它摘下之后，又小心地放入罐内，盖上符纸，封印起来。

刚要叫红姑赶快回去。却见她已伏倒在地上，面无血色，嘴唇发紫，气如游丝。我连忙过去扶她。才将她扶正坐起，便见她一口鲜血吐在胸口，顿时又软若无骨，瘫在我臂间。口中却说不打紧，只是气力用尽，虚脱而已，稍事歇息就好。

待她稍事休息，气息平顺之后，又似想起些什么。她莞尔一笑，说刚刚真怕你定力不够，被鬼迷了。如若那样，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我说那倒不会，我也不是头一次撞鬼了。

接着，我便将暗河里两遇水鬼的事说与她听。

她听了我的讲述，又不禁打量我一眼，说更是说明我算得不错。你确是天赋异禀，那水鬼其实正是忌惮你，他想用眼迷你，摄取你的魂魄，却反被你的魂魄所伤。他那第二次本是冲着石头去的，谁知你多管闲事，横加干涉，坏了他的好事。但他又偏偏怕你，不能把你如何，只有千方百计躲避你。奈何你要跟他拼命，他经你那一番恶斗，即便不魂飞魄散，也伤得不轻，怕是许多年都不敢再出来。

个个说我是奇人，我自己倒从不觉得。呼风唤雨，请神捉鬼，上天入地，穿墙过户，我可哪一样都不会呢。

听我这话，她竟笑出声来。你是有所不知。呼风唤雨请神捉鬼，那都是小把戏而已。你这身体所能，远非这些把戏可比拟。

见我不懂，她又说得仔细一些。

所谓上天入地，其实不在肉身的飞升。身不动而神游万里，游刃阴阳，洞察天地，上去得须弥，下见得阎罗，那才是真正的上天入地，鬼怵神惊的本事。这本事，换做是常人，再如何精习修炼，都不可企及。只需高人点拨一二，你必定不可限量。

个个说高人点拨高人点化的，说来说去，也要真有高人才行。

高人不必去找，机缘到时，自然会来。

我怕是这一世都不指望那一天。再说，遇上高人指点，又能怎样呢？即便神通广大，又能如何？

身怀过人的神通，从来是世人梦寐以求的。你却并不以为然。真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心境竟如此豁达坦荡。不凡之处更可见一斑。

能得到红姑的赞许，我怕真是头一个呢。哈哈！

那倒是没错。我红姑从未夸赞过别人。哪怕我死去的男人。但你也的确是受得起这赞许。

听她这么说，我竟无言以对。只能一笑置之。

——我忽然觉得，眼前的红姑，仿佛换了一个人，平日的锐利与冰冷早就荡然无存，已是活脱脱一个娇弱的女子，一个温柔似水的美貌女子。

又或者，这才是她本来的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