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中,只有李磊、八王、蔡道、沈科和包争五个人在。他们已经为了赔款的事情争论了三天三夜。
李磊面色憔悴,坐在龙书案后面,看着蔡道和沈科打口水仗,一点反应也没有。其实他是支持赔款的,他绝不可能为了一时之气,而置天下江山于不顾,他不是一个普通的百姓。
可是他不能公开表示支持蔡道,因为沈科是他父亲时候的罪臣,是他登基后一手提拔起来的相国,虽然沈科不适合政治,但他也不用他懂政治,他只需要沈科支持自己。
沈科这次没有支持他,沈科虽然是墨家出身,但却被墨家扫地出门,你就知道这个人是多么不喜欢“非攻”。当年,他是冲着墨家的机关发明去的。
蔡道也绝对不是奸臣,更不是无能之辈。从他父亲开始,外有杨业,内有蔡道,两人那时候就已经是这个朝廷不可或缺的人物了。
老皇帝曾经赐过两人一人一块玉牌。蔡道玉牌上写的是“擎天金玉柱”,杨业的玉牌上写的是“架海紫金梁”。
包争倒是个实诚人,打心眼儿里不想赔款的,可是他不能说出这话,因为他是法家,他尊重一切的条款法案,他可以反对你去制定出来,但无法反对按照条例行事。他还年轻,也有自己的圣道要走,所以他只能不说话。
同样不说话的,还有八王。三天来,除了在金殿上感叹了一句“他国之君子”,之后一个字都没有再说过。他知道,自己现在不能说,李磊也知道,他为什么不说。
八王是要把事情扔给李磊来解决,他一旦开口,无论支持哪一方,李磊和在场的所有人,都不会在反驳,即便是心里不服气,也不会反驳,因为他是八王。别说是李磊,就是他的父亲尚在,也不会反驳八王的话。
这个江山,是八王让出来的。
可是蔡道和沈科都是大儒,念过的书,读过的经典,甚至写过的足以成为经典文章,都可以把金銮宝殿塞的满满当当。他们肚子里的东西太多了,互相间都有足够的理由反驳对方,所以他们已经吵了整整三天。
这次他们不再说脏话,不在面红耳赤,而是就那么坐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语的引经据典。李磊从第一天晚上,就已经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了,然后现在,八王和包争知道沈科要输了。
因为沈科的对答速度已经越来越慢,有时候听到蔡道说一句话,他要低头沉思半个时辰。但,谁都没有打断他,蔡道也没有。当沈科沉思的时候,他们都静静的等着。
除非沈科亲口认输,否则这场争论,永远不会停止。
沈科毕竟不如蔡道年纪大,知道的经史典籍还是少些,况且他又是理科人才,他能一眼就看穿一个复杂机器的所有运行规律,每一个零件、每一个细节,可比起治理内政,整个大唐,谁也比不过蔡道。
所以当沈科知道自己已经有些词穷的时候,终于问道“蔡帝师,本相问你,你的圣道之心何在?”
蔡道眼神骤然明亮,两道精光紧紧的盯着沈科,他知道沈科在政治这条充满曲折的道路上,已经无法胜过自己,所以他选择了这个世界最宽广的大道——圣道。
他知道沈科写过一篇文章,那里面说过“小人之谋略,永胜君子。然君子只行大道,任尔心机百转,能奈我何?”他说的是诸葛武侯。
“沈科,你竟当我是区区小人?”蔡道内心黯然一叹,他从来都把沈科当成一个君子,他道“这,就是我的圣道。”
沈科也盯着他,一步不让。他道“帝师的圣道,原来就是丧我国体,欺我明君,辱我忠良。让我等背负万世骂名?这就是你的忠君?这就是你的舍生取义?”
蔡道嘴角微微翘起,云淡风轻。他道“我的圣道,不为帝王颜面、不为一族荣辱,我的圣道是要这天下太平、万民安乐,是要我中原大地,不再有第二次百蛮之乱。你们今日,便用文能真言之力,晓谕我大唐百姓、四方外族,我也会亲自写信司马世家,便说今日之事,乃我蔡道专横跋扈,挟持逼迫万岁所为,万古骂名,我蔡道一人背负,这,便是本帝师的舍……生……取……义。”
沈科心头巨震,沉默不语,半晌冲蔡道深施一礼,一收往日玩世不恭的样子,郑重道“帝师真乃君子也,羊肠小道小路,我争不过你,这通天大道,我也输了。”他说完便坐回了椅子上,长叹不语。
蔡道冲着沈科笑着回礼,他笑的不是自己赢了,两人争斗了这么多年,唯一配让他笑的,便是那句“帝师真乃君子”。
“陛下。”蔡道转身冲着李磊行礼道“赔款一事,可。但万万不可是十万万两。若是一下子拿出十万万两,那我大唐国库必然空虚,拿什么防御四方外族,那时候不用大儒级别的强者入境,大唐边防也无法抵挡外族入侵。”
李磊当然知道他说的问题的严重性,心道“终于也算有个结论了。”他微微坐直了身子,点了点头,刚要说话,却听一直不开口的八王说话了。
八王李韦熙睁开了眼睛,在李磊出声之前,看着蔡道说道“给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