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的初冬,青鸟正躺在县医院里面的病床上,冷冷地看着吴九一。此时的吴九一正坐在青鸟的病床边上,手里拿着一张破旧的报纸看着。
“这么大哩事,恁娘也不来跟着,这都两天了还没见人,心可真够狠哩。”青鸟瞪着吴九一没好气地说道。
“你咋正些事?我在这不就行啦!”吴九一看也不看青鸟,不耐烦地回道。
“那老大家生孩子的时候,她可是一直跟着的。”
“小峰出生那会不是来了吗?”吴九一反驳道。
“那叫来啊,从进屋到出去还没放屁的时间长,哪是来看孙子哩,分明是当街过路哩走错屋了。”
吴九一并不接青鸟的话,自顾自地看着报纸。
青鸟见吴九一不理她,接着说道:“先前老大家添孩子时,那奶奶说的多好,摆席他们出钱,每家管一次。咱小峰出生那会,不管不问,更别说出钱了,有这样办事哩吗?”
“现在老二出生了,这回更绝,连面都不露了。我看啊,更别指望她出摆席的钱。”
“有完没完,再叽叽歪歪我揍你啊!”吴九一威胁道。
青鸟听了吴九一的话,有些心寒。看了一眼躺在床下头的小峰,已经睡着了。回过头来,才发现,刚吃过奶的小儿子也睡着了。
但一想到昨天下午发生的事,到现在心里面还是有些后怕。
昨天,吴九一领着小峰,自己在前面走着,刚走进病房,还没躺在病床上。旁边病床上的孕妇正在一个老人的搀扶下往外走,好像是要去厕所,谁料还没走到门口,一个身上带着羊水的婴儿从那个正在走着的孕妇的两腿之间掉在了地上。而青鸟刚好转过身看到,旁边的人一阵尖叫,乱作一团。
幸亏那个老人及时把掉在地上婴儿抱了起来,因为就在把婴儿抱起来的一瞬间,屋门被人从外面向内推开了,一个小伙子正站在门口,看到眼前的一幕也是吓得够呛。好在及时把婴儿抱了起来,不然推开的门肯定会碰到那个婴儿的头,那后果可就不好说了。
即便如此,也吓得青鸟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好在扶住了病床的边缘这才定下心来。
事后才知道,那个小伙子是她的男人,而那个老人就是孕妇的婆婆,青鸟投去了羡慕的目光,也就眨眼间的功夫,青鸟的眼睛变得有些湿润。
一家四口,在医院里面呆了两天,第三天上午就回了家。
回到家之后的吴九一可忙坏了,骑着自行车去报喜。直到第六天,是摆席的时间。一些左邻右舍和远方的亲人都来了,青鸟的父亲和母亲一大早就来了,一进家门就坐在青鸟的炕边上看着这个小外孙,姥爷和姥姥很是高兴,嘴都高兴地合不拢了。
细心的母亲就发现,青鸟看起来并不怎么高兴,但是并没有问。
“闺女,这都十一点多了,咋还不见亲家?”青鸟的父亲问道。
青鸟一听到父亲问到这个问题,心里面本就很不高兴,看了一眼母亲。
“娘,你可别说我事多。自从我生孩子到现在,这爷爷和奶奶到现在还一直没有露面呢,就连小峰还是闫家老奶帮我照看着。我每次跟九一说这事,他就跟我急。”青鸟愤怒地说道。
“啥?生孩子这么大的事,他们吴家也不来个人在医院里面,就你和九一两个人吗?”青鸟的父亲听到青鸟说的话很生气。
“你别嚷嚷,让外人听见不好。”青鸟的母亲拦住他,不让他继续往下说。“你也别生气了。”
“要是只是这一件事我倒也不在乎,可问题是。以前老大家里添人吃喜面的时候,那爷爷奶奶说好的,他们出钱管摆席,每家管一次。这倒好了,轮到我们家了,说啥也不管了。当时添小峰时就不管,现在小儿子出生了,更是连面也没露过。换谁不生气?哪有这样欺负人的。”青鸟撅着嘴说道,越说心里的气就越大,声音也不自觉地大了起来。
正午十一点五十分,还有十分钟就要开席了,院子里面面坐了七八桌的人等着开饭,十分地吵闹,吴九一一个人在外面招呼着。
青鸟正和母亲说着话,只见原先关着的门“吱”的一声,轻轻地开了一条缝,一个人头慢慢地从门外挤了进来。这人头上戴着棕色的小圆帽,脖子上围着一条黑色的围巾,两只手分别插在两个衣袖里面,只露出了两只眯着的小眼,正往青鸟这个方向瞅着。
“亲家来了。”青鸟还没有认出刚挤进来的人是谁,倒是母亲先认出包裹地如此严实的人是吴奶,热情的打了声招呼。
“来了。”吴奶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也不知道这两个字是说自己来了,还是说亲家来了。也没有把围巾扯开,生怕见了风似的。慢慢地径直走到青鸟的近前,也不和青鸟说话。
懒懒地伸出右手,把盖在小孙子身上的棉被向下拉了一点,两只眯着的小眼稍微睁得大了点瞅了一眼躺在炕上的孙子,也就一两秒的功夫。还没等青鸟反应过来,吴奶已经在往后退了,在亲家和青鸟的注视下转身向外走去。
也就眨眼的时间,没有任何多余的话,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一时间,屋里里静悄悄的,青鸟坐直身子,透过窗户就看见吴奶坐在院子里面一张小桌子的空位上和别人开始吃刚上桌的菜。
“娘,你也看到了,老东西啥样子?把脸捂的那么严实,肯定亏心事做多了,没脸见人。”青鸟气呼呼地骂道,青鸟的父亲也是很生气,只是碍于面子又不好发作,但脸色肯定不会好看。
“行啦,不管咋说还是来看了看。”青鸟的母亲安慰道。
“这是来看孙子的吗?这明摆着是来蹭饭的,这老东西精的很。”青鸟一听母亲的话,气就不打一处来。
“这老东西,不管不问的,还有脸来吃?也不怕噎死。”青鸟接着骂道。
“行啦,你就少说两句吧,好在没啥事。”青鸟的母亲安慰道。
第二年夏天,吴家老三结婚了。
吴奶站在吴九一大门外,胳膊抱在胸前,吴九一正蹲在自家的大门底下。
“老二,你三弟结婚了,还少一个蚊帐。之前恁爹说要给买来着,现在家里也没钱,你看你就帮恁三弟买了吧。”
“娘,买啥?你把我哩拿回去洗洗给老三吧。”
吴九一就把自己家里的蚊帐从床上摘了下来给了吴奶,吴奶拿着就回了自己的家。
青鸟从外面回到家,正准备睡个午觉,却发现自家的蚊帐不见了,就问吴九一。
“九一,九一,见鬼了。”
“啥事?”
“咱家里的蚊帐咋不见了。”
“哦,老三少个蚊帐,我让俺娘拿去洗洗再给老三,省得再买了。”
“啥?你给恁娘啦?”青鸟听到吴九一的话,气的肺都要炸了。
“九一,你咋想哩。一个蚊帐能值多些钱,恁娘就买不起啥?我还是第一回听说把自已家的蚊帐送人的。”青鸟说完话,也不再会吴九一,就出了大门,奔着吴奶的家去了。
青鸟走到吴奶的家门,刚好看见自家的蚊帐正晾在院子里的一根铁丝上。青鸟一声不吭地进了院子,收起还在滴水的蚊帐就要走。
“你干啥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