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上去,给朕把笔墨和御宝都拿下来!”元诩直挺挺的站在疏勒国进贡的狮纹毡毯上盯着刘腾的眼睛说道,颈背耿得笔直。
他的背后,是苍松一般遒劲的任城王。
年纪相差小半个世纪的两人,在给予对方力量。
毡毯铺在宣光殿正中,毛色鲜亮鬃尾毕现的百兽之王栩栩如生,毡毯的尽头就是丹墀,走到毡毯的尽头再历阶而上,便重又与百官站立的一根根柱础分离开来。
那里是个令他恐惧的地方:因为那里,坐着他的‘妈妈’。
圆滚滚的刘腾看了看这个突然变得狠厉凶暴的小男孩,发觉百官都在盯着自己,额头上的汗水再次汹涌起来。
短暂的犹豫过后,他快速跑上御阶,见面色苍白的胡灵灵缓缓向自己点了点头,这才小心翼翼的将皇帝专用的笔墨和刻着‘大魏之宝’的玺印拿在手中,回到元诩面前恭恭敬敬的跪倒在地双手呈了上去。
元诩劈手抓过玉玺在手中掂了掂,抬头在众人中寻找,“光禄卿奚康生何在?”
奚康生一愣,快步走出跪倒在元诩跟前,“不知陛下有何差遣?”
“站起身来,替朕把镇纸摆好,”元诩看了看这位体格堪比泰森的大汉笑着说道,“还愣着干什么?快给朕把墨研细啊,朕还要写字呢!”
斜眼见刘腾脚尖微动这就要走上前来替自己弄好文具,元诩大喝一声“用不着你!”回头又示意奚康生赶紧行动起来,完全不理会这位在宫中权势熏天的大太监脸上是什么表情。
奚康生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去替元诩展开了已起草好了的圣旨用镇纸压稳,而后便开始研墨,蒲扇般的大手握着小小的墨条仔细的磨着。
待砚台中的墨水细腻匀净,这才垂手肃立在一旁。
元诩扫了几眼见没什么问题,便在上面写下了自己名字,一边写字一边对奚康生说道,“京城你肯定住不惯吧,让奚将军呆在洛阳,就像是把吊睛白额大虫关进了囚笼之中,朕心中不忍啊。”
签好了名扬了扬手中的笔,元诩又在另一张空白纸上急速挥洒着,“太和十一年柔然犯我北疆,你应高祖之募投身行伍,以军功升为宗子队主;吐京胡人谋反,你又随章武王元彬讨伐,石羊城一战中我大魏六路分兵五路皆败,唯独你率所部殊死搏杀,一人斩敌首三十七级,从而挽回了败局;太和十九年,齐国猛将裴叔业统领重兵围困涡阳,右卫将军高聪、广陵侯元衍等四路援军在其猛烈的打击下无不逃遁,高祖无奈只得派你前去,你一战即大破之,又一路追击,直将那裴叔业赶过长江,才收军复命……”宣光殿上安静异常,所有人都在全神贯注的听元诩一桩桩的追忆着奚康生过往的辉煌岁月,“小皇帝怎么突然说起这些来了?”
这条铁塔一样的大汉听着听着,竟像个孩子似的抽泣了起来。
“哭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就该顶天立地!”
“你是我大魏的猛虎,这些年将你安置在洛阳,是朕疏忽了,你不要怪朕,”说着将新写好的圣旨拿起来吹了吹,“奚康生接旨!”
奚康生连忙双手抱拳向小胖墩施了一礼,跪倒在地双手举过头顶。
“尔奚康生,恒代旧族,世为心膂。自幼及长,屡立战功。柱石必有擎天架海之功,爪牙方须殄寇御侮之寄。雒邑神区,高祖迁徙。帝都京畿,惟尔可赖。”
看着面前这条泪眼婆娑的莽汉,元诩心中也有些激动,“兹命奚康生为抚军大将军,兼领东中郎将镇守荥阳。钦此。”
“奚将军,你可愿意去荥阳为朕镇守虎牢关要塞吗?”
奚康生欢喜得都快疯了,统兵出征是他求之不得的多年夙愿。
而且抚军大将军是第二品上阶的荣衔,俸禄优渥,位高权重。
接过圣旨,奚康生握惯了长刀大戟的双手都在颤抖。
“望你好好为国尽忠,”说着将用过了的玉玺放在案头的小盒子里系在腰间,“来,我再送将军一件礼物,为您壮行。”
“韩贤!”一个黑脸膛的小内侍快步走上前来,“陛下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