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弦嘣嘣嘣的一阵轻响,桥上的叛军纷纷中箭倒地无一幸免。
其中一个颇为勇悍,拔掉插在大腿上的雕翎箭便和欺身近前的三个羽林卫对砍了起来,他刀法甚是精湛,以一敌三竟是不落下风。
陈景真知道时效的紧要,立在桥心捻起一支羽镞眯起左眼略一瞄,嗖的一下便射中了那人额角。那勇悍军士用胡语大叫了一声仰天就跌倒在桥上,立刻被与他缠斗的三人砍死。
元诩和后面那四百多羽林卫便一起悄无声息的上了羲皇桥。
但那一声垂死的怪叫到底还是让寺中的叛军察觉到了敌袭,立刻就有大队山胡爬着梯子登上冲觉寺两丈多高的院墙向桥上攒射。
梯子上端顶着宽宽的木板,以供他们站稳身子提高射击精度。
昨天寺中刚做了超度法事,水陆道场必用的灵幡还插在墙头没拔下,此时被寒风一吹呼啦啦的飘动着,伴着双方的喊杀声和弓弦铮铮声,像一面面猎猎的战旗。
嗖嗖的箭镞在身边飞掠而过,虽不很密集,但还是有军士中了招。
元诩弯着腰一手握着佩刀正从桥上快步通过,一个中年军士噗通一下就摔在了自己前面。
透过面甲的眼孔,元诩看到粗大的箭支刺入了他脖颈上系着的风巾,血汩汩的淌着,已将风巾彻底洇透。
这人倒也硬朗,倒在地上捂住伤口,楞是一声不吭。
那正是铠甲头颈部的连接处,防护力最薄弱。
元诩见状并没慌乱,反复进行心理建设的作用这时显现出来了:只见他干净利落的还刀入鞘,双手扯着那军士甲衣的腰带就向后疾步拖去,到了弓箭射程外的桥头又招呼了另一个军士与自己合力抬着伤者进了延宾堂。
将他平放在床榻上察看了一下伤势,好在伤口不是很深。
怕自己没经验,好心反倒办了坏事,也没就敢冒然拔箭。
于是三下五除二就脱下了自己的明光铠,将铠甲下羊羔皮的里衣摁在他脖颈处,“兄弟,你先自己按住了,撑住,等我们回来,”说着又迅速穿好了铠甲,返身出了大堂正门。
这个卫士好像是复姓长孙,也算是鲜卑族中的望门子弟了。
自己在宣光殿上夺权后返回途中,一路护送自己的人里就有他。
小胖墩比不了靳老干部,可以经常读一些诺贝尔数学奖得主的著作,他从没经历过外科手术室无影灯下的风云变幻,更没被趵突泉一样的血流喷在手上过。
刚才一直在竭力说服自己镇定下来,好在自己表现得还行。
元诩将手上沾着的血迹在两边裤线上蹭了蹭,等自己浑身都不抖了,就迈步走出了延宾堂。
此时陈景真他们已经摸到了院墙根下。
直到这时大家才发现,山胡已将院墙下的冻土挖出了一丈多宽的横沟,时值季冬土质坚硬,而且时间仓促来不及深挖,但纵使这样他们也已挖了约摸五尺多深,就是为了弥补作为防御工事的寺院墙壁与墙外高差不足的劣势。
羽林卫们纷纷掖好短兵,取出弓箭向上射去。
陈景真射艺尤其了得,可也只得站在沟中斜靠着墙壁抬头向叛军仰射着,发了三箭就射倒两个山胡,而叛军的弓手则需要探出半个身子来才能瞄准,双方各有优势,对射之下各有伤亡。
作为突击队长的陈景真身形敏捷,不停迈着小步变换着自己的位置,时而一个鹞子翻身换成胸部靠在墙壁上进行射击,自己箭壶中的箭镞转眼间就用尽了,每射一箭后便伏低身子在地上捡起叛军射下来的用。
军士们学着他的样子变换着位置与叛军展开对射,为尝试破门的同伴创造着条件。
那边几十个羽林卫聚在一起分成三行,中间一行军士抱着滚木向佛寺的小门一下下撞击着,两边的伙伴高举皮楯为他们提供掩护。
但寺门后面肯定堆满了重物,几十个军士一起用力不仅没能将其撞破,反而被对方在皮楯的间隙处射进几支大箭,一时伤亡陡增。
由于无法有效破除叛军弓箭交叉形成的火力网,桥上后续的军士还没冲到墙边就已经中箭倒地,山胡人用的箭镞竟然都是都是三棱尖锥,破甲效果极好,只一会而功夫英勇的羽林卫就倒下了一大片,更谈不到架梯攀墙入内解救元怿了。
战事发展到这里已经彻底陷入了胶着状态。
后背绑了两个皮楯返身奔向元诩的陈景真没功夫施礼,“陛下,如果臣没猜错的话,墙上射击的人里必有射雕手,”他抹了一下额头上的血迹黑着脸补充道,“而且应该不止一人。”
“死了的弟兄我查看过了,都是从不同角度被射中的。而且,都是眼睛、腋窝、脖颈这些要害部位……箭镞入内深可及骨,甚至有个弟兄被一箭射断了跟腱,微臣不觉得这是巧合!”
陈景真脸色愈发铁青,“破门的小队训练有素、皮楯丛密,而且还处在行进移动中,叛贼的弓手居然能抓住那一瞬将箭从缝隙射入,这实在是,实在是……”
“晕倒,我是遇上后羿还是养由基了,这也射得太准了吧,”元诩朝墙上瞥了一眼,说不怕是假的。
“偷袭既已宣告失败,山胡若是狗急跳墙杀红了眼,不会对怿叔叔不利吧?”对于自己的信念,元诩不禁有些动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