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康生自己用的箭也是专门特制的,异常的长大,粗如圆笛。
总之,都不屑或不适合用军中为寻常弓手配备的制式箭镞。
救命大德,恩同再造;不容不知,来日再报。
于是奚康生忍着剧痛,扭动身子挨过去细看。
他再次意外了。
这就是一只普通的羽镞,不是自己猜测的任何一种特制箭镞。
战场上这种箭镞何止成千上万?这下救命恩人可不好找了。
难道救了自己性命的只是一个普通军士?!
射艺如此精湛,说万里挑一都不为过:怎么可能籍籍无名?
又去看那羽箭留在头外的分际,约摸入脑足足有三四寸深。
紧锁眉头正琢磨着,奚康生忽然又想到:糟了!
除了这大汉,他身后还有一大群使锤的山胡啊!
刘蠡升练出这么猛的精兵,羽林卫哪里挡得住?
小皇帝还安好吗?!
“陛下,”奚康生回过神来,声嘶力竭的吼了一嗓子。
这吼叫其实并不响亮,却已耗尽了他的全部力量。
一嗓子过后,奚康生觉得头上的青天又开始旋转起来。
天穹已开始射出几道白光,多日不见的太阳从东方徐徐升起,金灿灿的像是一个透明的鸡蛋黄,把几片薄薄的云朵照耀得像是镶着金边儿的蜀中素锦。
眯着眼瞄了一下天边的日轮,奚康生又眩晕起来。
这一锤轰击使他完全失去了平衡感和方向感。
几个羽林卫闻声跑过来连搀带架的把他朝大帐拖去。
谢天谢地,他的陛下安然无恙。
小皇帝面前横躺竖卧着几十个山胡,一柄柄铁锤散落在他们身边。
构成了一条呈扇面型态分布的宽宽的山胡尸体带。
最让奚康生感到后怕的是,他的陛下和一具山胡尸体距离不足十步。一柄铁锤就杵在元诩脚边,锤杆斜斜的指向天空,可能是中箭后垂死挣扎时用尽力气拼死一搏的产物。
如果真砸着了他的陛下,洛阳城会变成什么样,这场仗还能不能打下去……奚康生不敢往下想了。
每个膀大腰圆的山胡精卒左眼里都插着一只普普通通的羽镞。
因为仅几十步远,箭镞入脑极深:一人一箭,尽成幽魂。
一个羽林卫正握着自己那具十石的大弓半蹲在小皇帝侧后。
随着他的陛下手指的方向朝缺口和院墙上的山胡飞快的射击着。
扯动弓弦的手臂如奔流的湍瀑一般,每射完一箭便把头轻轻的向元诩手指的另一个方向转去,一只新的羽镞就变戏法似的出现在他右手中,捻弦搭箭、曲臂弯弓,又是‘铮’的一声脆响,几乎忽略掉了中间至关重要的瞄准环节。
‘铮铮铮铮’,弓弦声响连绵不绝。
两声‘铮’的间隔极小,略无停顿。
‘铮铮铮铮’,仿佛永远不会止歇。
院墙上站立着的山胡弓手一一中箭,像下饺子似的噼里啪啦的往下掉;缺口处组成枪阵的山胡死士,像谷个子似的成片往下倒,转眼间就有二三十人成了名副其实的‘死士’。
离得太远看不真切,那些中箭的山胡都在捂着左脸拼命的大叫。
看情况被射中的也都是左侧的眼睛。
奚康生正自目瞪口呆,元诩的指定目标就死了个精光。
那三十来岁胡子拉碴的羽林卫便开启了任意射击模式。
腰间悬着两只特大的箭壶里面的羽镞正迅速变得稀疏。
嫌卫士们拾箭太慢,元诩也已加入了后勤供应的行列。
大魏的九五之尊就撅着屁股满地的捡箭镞供给那卫士。
比令人目眩神迷的射速更引人注目的是他颈上挂着的羔皮里衣。
一件乱糟糟揉作一团、沾满了乌黑色血迹的明黄色羊羔皮里衣。
拓跋氏一向以黄帝少子昌意之裔自居。
“有土德之瑞,土色黄,故称黄帝”。
是以国之宗社祭祀皆崇土德、服尚黄。
章服、辇辂、犊牺、璧帛均以黄色为最尊贵的颜色。
那件羊羔皮里衣,竟然是元诩的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