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楚玉缓缓的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冷漠的圆脸。
白白嫩嫩的就像一个大瓷娃娃,只是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你,叫什么名字,”没有表情的白瓷娃娃重复道。
“我、我叫刘楚玉,”这个大山一样雄健的汉子结结巴巴的说完这句话,便将额头直顶在地面上。
此时的他变得异常驯顺,就像一只极度缺爱的橘猫。
“愿意投降吗,你将受到公正的审判,”白瓷娃娃又问道。
“我、我……小人愿意,”刘楚玉吞吞吐吐的答道,说不惯汉话的他舌头还是有点弯不过来,“神明知晓一切,小人不会逃的。”
“那好,高举双手,过桥去吧,武器留在此地,”白瓷娃娃说完就头也不回的朝山胡军阵更深处走去。
“是,小人遵命,”刘楚玉如逢大赦,当下更不迟疑起身拔腿就向河桥走来。
这情景把已追过桥来的李苗看呆了:他本要高声提醒小皇帝注意那人脚下的刀,李苗清清楚楚的看到那柄已砍豁了口的刀身上布满乌黑的血迹。再看这人的庞然的身形与眉眼间的煞气,分明就是身经百战的嗜血悍卒啊。
小皇帝和这凶汉相距只两尺远!
他一旦拾起刀来陛下还有命吗?
但李苗向前伸着手还没来得及开口,那大汉已经跳起来从自己身边走过径直向北岸飞奔而去了,一边跑还一边举着双臂大喊着蹩脚的汉话,“我投降,别射箭!我已经向神王投降了,”脸色语态中甚至还透露出一种如释重负的淡然。
而陛下回身向自己点点头,又向自己身后正缓缓站起的元顺杨祯陈景真等人点了点头,而后再次举步向南,低头向跪在地上的几个山胡军士轻声说了几句什么,他周围的几十个叛军就站起身来高举双手向自己这边走来了。
李苗的下巴都快掉在地上了。
他这才注意到,陛下此时不仅已将头盔摘掉,而且将头上的青玉簪也拔下来了,乌黢黢的长可及腰的黑发衬着他身上那件明黄色的麻衣分外的光亮柔顺,随着他的脚步的跨动轻轻来回摆动着,被风一吹,发梢便微微的拂起,颇有一种‘暮春舞雩’的美感。
嗯,唯一的瑕疵就是腰有点粗……
“可现在还是冬天啊我的陛下,您穿得怎么单薄难道不怕冷吗……”李苗发愣的这会子功夫,已经有几百人举着双手走过河桥投降了。
他回头看向北岸,越来越多的人看向了这里,大家起先都和自己一样,露出一副匪夷所思的神情,但随后也就释然了。李苗一想:对啊,太阳是普天之下所有人的太阳,谁敢说自己的生活不需要太阳?重新把太阳召唤出来的陛下,就是所有人的神明。
这‘所有人’,自然也包括山胡。
我们敬畏陛下与山胡敬畏陛下,并无二致。
敢向神明出手的人,世间能有几个?
但当他再次回过头来看时,舒缓下来的神经再次绷紧起来了:前面就有一个!
就是除了傻大黑薛孤延外唯一没向陛下跪拜的人——刘蠡升!
而现在,小皇帝正一步一步的缓缓走向那个矮小的山胡大酋!
刘蠡升身边已经没有人了,他的爱将和死士们好像都在躲着他,正在有意无意间和他拉开距离。
包括他硕果仅存的弟弟刘虹升。
从意识到大哥拒绝向这位神明致敬并忏悔时起,刘虹升就向旁边挪了挪膝盖,见大哥没注意自己的小动作,就又向旁挪了一小段距离……一点一点,越挪越远。
“哈哈哈哈,”刘蠡升看看四周,尤其辛酸的看了看四弟,又看了看已跑过河桥去的刘楚玉,“我已经到了如此众叛亲离的地步吗,”这位历史上从起兵立国到最终被平灭,一共历经过九位魏国皇帝的汾州枭雄,此刻觉得自己快要穷途末路了。
但他不甘心!
他更无法相信眼前这个娃娃是掌握了什么了不得的神秘法术,是一位能与上天进行自由沟通、可以操控日月明晦的神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