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大的山,岁月更迭,华容深居山中,已是守护了千百年,尘间之事早已稀数忘却。
只是那一日,天气晴朗,灿灿阳光自门庭洒进,有一如虚如幻的美人乘光而来。
像是听见了华容的心愿,美人日日从树梢跃下,伴在山君身侧。为其研磨,伴其作画,而山君则画那虚幻中的美人画得迷醉不已。
奈何臾山草木万千,华容乃是一山之君,哪里能容许独独为一树梧桐花所痴迷。如此数年,意识到自己的失常,他折了笔,烧了画,入世渡劫只为洗却心中杂念。
却未料……
那虚灵执念已深,竟也跟来。
……
惜竹望着萧沉桑那涣散的神情,眸光中的温柔一点点流露,那一张合的唇,吐出的字音,竟然是:“不苦……”
那微动的手指,仿佛想要抬起,将眼前的女子拥进怀中,只是却半分也动弹不得了。
霎时,头顶最后一道天雷明晃晃地直击而下,白砚之愣在一旁,虽然有听说过天雷之劫,但却是头一次见,那石破天惊的声响,十足地骇人,手不由自主地护着惜竹后退了好几步。
电光火石间,白光遮目,待惜竹再次睁开眼时,只见那漫天梧桐花雨纷飞,淅淅沥沥的雨打着梧桐花瓣,落入泥里。
而地上如云雨雾退散开来,却是已经神魂归位的华容,身周仙气缭绕,额间印记早已消弥,那微拧的眉头下,目光清浅中带有一丝茫然,手正拥着那渐渐化作残花散落的萧落……
指尖柔柔的,怀中的美人目光空洞,凝视着天上散去的乌云,身子却化作花瓣片片凋零而落。
“萧落……”惜竹睁大了眼睛,失声唤出,她方才只是担心华容难渡此劫,却万没料到是这般结局。
不知道华容此刻心中是怎么样想的,只是见他以这样一个姿势呆了很久很久,也许对于他来说,人世这一遭,须臾二三十年苦果,不过噩梦一场吧。
一念成痴,一念生妄,一念成魔,一念竟是破劫成神……
但惜竹却一句可喜可贺的话也说不出,是那梧桐花灵用那梧桐花独有的纯净灵力化解了华容心中的魔障之气,并替他挡了这一道雷劫。
惜竹垂下眼帘,低眸望着地上铺满的梧桐花瓣,雪白的一片,明晃晃的有些刺目……
“那萧落竟是花妖……?”白砚之睁睁望着这一幕,惊愣良久。
“她是花灵,梧桐花灵……”惜竹眉望着着那化作飞花消散的美人垂下了眼帘:“她没有害过任何人,怎会是妖呢……”
……
华容这一遭雷劫虽与惜竹无关,但是那惊骇的一幕却让她回想起了一些从未认真想过的东西。
她没有心,自然没有半分灵力,她不是天生的废材,她定是经历过什么事情,所以丢了心,只是她都不记得了。
惜竹握着手里的象骨伞,细细打量,却是怎么也不会使了,之前的那一瞬间仿佛只是象骨伞中的灵力所为。
正走着神,白砚之却从某一树梢旋身而落:“等你许久,走吧。”
惜竹愣愣地望着白砚之出神,那鼓鼓作响的,是心跳声,对,他是有心的……
白砚之拧眉望着惜竹,只见这人竟然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胸?不由得诧异地退了一步:“你想干嘛?贫道乃修行之人……”
谁料他刚退一步,惜竹便上前一步,不由自主伸出手,手指轻轻抚上他的衣襟,来不及白砚之再后退,手掌就隔着衣裳贴上了他的胸膛。
“……”
林间只余二人,清风吹着树叶簌簌而落,感受着那渐渐加快的心跳声,惜竹神情疑惑中带着一丝茫然,抬起头来,望着白砚之拧了拧眉:“你有心跳?”
“废话……”
“贫道又没有死!”白砚之错开目光,正欲后退却被惜竹一把抓住:“可是我也没有死……”
“但是我没有心。”